会议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然而,紧接着站起来的徐通,却让空气瞬间再次紧绷。
“诸位,”徐通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想主义者的激昂,他环视众人,目光尤其在艾文和林杰身上停留,“我们能有今日之气象,者离不开每一个在此劳作之人的汗水,无论他是自由人、契约奴,还是…奴隶!奴隶制度,乃是套在人颈项上最沉重的枷锁,是流淌在我们基石上的脓疮!它践踏人的尊严,扭曲人的心智,与我们所追求的秩序与力量背道而驰!”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胸中块垒,“我提议,趁此人口普查之机,废除河谷境内一切奴隶制度!解放所有奴隶,给予他们自由民的身份!让他们为自己的土地和未来奋斗,而非为主人的鞭子苟活!如此,方能激发真正的活力与忠诚!”
他的话音落下,议事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林杰的眉头瞬间锁紧,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冷静,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徐通,你的心是好的。但步子迈得太大了。何况我们根基未稳,现在外面强敌环伺。骤然废除奴隶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掰着手指,条理清晰,却字字如锤:
“第一,失去奴隶,谁来开垦新田?谁来挖掘矿藏?谁来修建城墙?我们现有的工程和产出立刻会陷入瘫痪!省下的那一万金币,够付多少自由民的工钱?”
“第二,你以为给了他们自由,他们就真的‘自由’了?没有土地,没有积蓄,没有一技之长,这些被解放的奴隶,转眼间就会被高利贷吞噬,或者被饥饿逼得重新卖身为奴!甚至啸聚山林,成为新的匪患!那时,你是帮他们,还是剿灭他们?”
“第三,我们如何安抚那些拥有奴隶的自由民和商人?他们的财产(在他们眼中奴隶就是财产)被你一句话剥夺,必然激起强烈反弹!内部不稳,外敌如何应对?我得提醒你,这多斯拉克海的风,从未真正停歇过!”
他的目光倒有些善解人意的看向徐通:“废除奴隶制,是目标,不是儿戏!需要的是水到渠成,是给他们活路,也给我们缓冲!而不是靠一纸文书,制造更大的混乱和痛苦!”
雷克斯也难得地严肃起来,他想起驯龙场上那些在龙焰下化为灰烬的奴隶面孔,但更多的是想到矿坑和石场:“林杰说得对。现在废奴?城堡扩建怎么办?龙穴的石料谁去开采?无垢者的装备谁来打造?靠那些刚登记的自由民?他们肯干这要命的活计吗?价钱我们付得起吗?”
简妮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眼神复杂,带着母性的悲悯,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徐通先生,我理解你的悲悯。但林杰的顾虑是现实的。我们需要稳定,需要力量。仓促行事,只会适得其反。或许…可以设定一个年限?或者鼓励赎买?”
李胜作为人口主管,考虑得更为实际:“骤然废除,户籍登记都会乱套。身份如何界定?补偿如何计算?纠纷会淹没我们所有的政务官。此事…需从长计议。”
艾文终于抬起了头,不再是侧倚的姿态。他淡绿色的眼眸扫过徐通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又看向林杰等人,最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裁决的分量:“奴隶制,是毒瘤。但它盘根错节,剜除它,需要刀要快,更要准。一刀切下,脓血四溅,死的可能不止是毒瘤,还有病人本身。”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林杰的顾虑,就是河谷的顾虑。废除是必然,但非今日。徐通,你的提案,心意可嘉,然时机未至。否决。”
他看向李胜:“户籍登记,身份类别照旧:自由人、契约奴、奴隶。但在登记册上,为奴隶加注一项:来源及年限。同时,以我们之名颁布法令:严令禁止虐待奴隶致死致残,违者重罚。鼓励奴隶主与奴隶签订长期契约,契约期满,可获自由身。鼓励自由民雇佣契约奴工,工钱需明码标价,写入契约。此为第一步。”这是一种渐进式的改良,既维持现状,又埋下变革的种子。
徐通脸上写满了失望和不甘,嘴唇翕动了几下,但在众人平静却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下,最终颓然坐下,紧握的拳头放在膝盖上,指节发白。
会议继续进行,气氛略显沉闷。后续又讨论了秋粮征收的配额、新开垦土地的分配原则、以及一支在多斯拉克海边缘游荡的小卡拉萨的动向(林杰提议加强巡逻并尝试接触)。艾文大多时候只是倾听,偶尔简短地做出决策,目光不时飘向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就在这时,议事厅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身着仆役服饰、面色平静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脚步轻捷,径直走向艾文,深深鞠躬,双手捧上一个沾着些许灰尘、带有深紫色火漆印记的羊皮信卷。
“大人,”仆人的声音平稳,“洛伊拿地区急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