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绝对的虚无之中。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这里不再是战场，不再是神朝禁地，而是……一切的终点。混沌的尽头，万物的坟墓，法则的终末之地——归墟。
死寂。绝对的死寂。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连“存在”本身的概念都在这里被缓缓消解、抹除。只有永恒的、令人疯狂的虚无。
然后，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灵魂深处的某种感应。
在他下方，那无垠的、正在彻底湮灭的“存在”之中，他看到了残破的星辰碎片。那些曾经辉煌燃烧的巨大天体，此刻只剩下冰冷、死寂的岩石碎块，在绝对的虚无中无声地漂浮、分解，最终化为更细微的尘埃，彻底融入这片死地。
他看到了破碎的山河。曾经巍峨入云的山脉如同被巨力揉碎的沙堡，曾经奔腾咆哮的江河只剩下干涸龟裂的河床，曾经生机勃勃的森林草原化为无边无际的焦黑荒漠。这一切都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崩塌、腐朽，化为虚无的一部分。
小主，
他看到了……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存在过的痕迹。无数扭曲、痛苦、绝望的面孔在湮灭的尘埃中一闪而逝，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气泡。有他熟悉的，更多是陌生的。有老人，有孩童，有强大的修士，也有普通的凡人。他们的挣扎无声无息，他们的哭嚎被死寂吞噬，他们的存在连同他们所有的爱恨情仇、希望与梦想，都在这片归墟中被无情地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整个宇宙，他所知晓或未知的所有世界，都在这里走向最终的、彻底的死亡。像一幅巨大无比的、正在被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擦去的画卷。
而这一切湮灭的源头，那最终将整个宇宙拖入归墟的力量中心……
萧遥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股冰冷彻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那力量的中心，是毁灭的源头，是万物的终结者……是他自己！
一个顶天立地、庞大到无法形容的“萧遥”虚影，正漠然地“站”在这片归墟的核心！那虚影由纯粹、狂暴、吞噬一切的混沌构成，散发着冰冷无情的终极毁灭气息。它的双眼空洞，没有眼白与瞳孔，只有两个不断旋转、吞噬着一切光与存在的混沌旋涡！
他（它）只是静静地“存在”着，没有任何动作。但以他为中心，无形的混沌湮灭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永恒地、不可阻挡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波纹所过之处，星辰、山河、众生……一切存在，都在无声无息中崩解、消散，化为归墟的一部分。
他，萧遥，他体内那不受控制、彻底暴走的混沌本源，亲手终结了所有！埋葬了他曾发誓守护的一切！埋葬了战红缨用生命守护的信念！埋葬了凤霓裳不惜引火自焚也要争取的未来！埋葬了整个世界！
他是源头！他是终结！他是……灭世者！
“嗬……嗬嗬……”
现实中的萧遥，身体在次元碎片上剧烈地抽搐起来，如同离水的鱼。豆大的、冰冷的汗珠瞬间浸透了他焦黑的残破衣衫，额头上青筋暴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一缕混合着血沫的口水。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呈现出一种极端痛苦与恐惧混合的狰狞表情。
“萧遥！” 一声压抑着焦急的低喝在身旁响起。
战红缨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无处不在的剧痛，挣扎着半跪起身。她看到了萧遥的异状——那绝不是单纯的肉体创伤带来的痛苦！那双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仿佛在承受着某种看不见的酷刑。一股冰冷、混乱、绝望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实质的寒流，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心魔！” 战红缨瞳孔一缩，瞬间判断。而且是极其恐怖、直指道心本源的心魔反噬！联想到之前天道化身的威压、欺天石的极限、以及萧遥最后点出的那蕴含可怕本源的一指……这一切都成了心魔滋生最肥沃的土壤！
她试图伸手去触碰萧遥的肩膀，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唤醒他。
“嗤啦——！”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萧遥身体的刹那，一道只有筷子粗细、却凝练到极致的紫色电弧，如同精准制导的毒刺，无声无息地撕裂了上方依旧混乱的混沌气流，瞬间劈落！
目标，正是萧遥的眉心！
“该死！” 战红缨瞳孔骤缩，几乎本能地挥动手臂格挡。
“嘭！”
紫雷精准地劈在她的臂甲上，炸开一小团刺目的电火花。一股霸道而阴冷的毁灭力量瞬间钻入手臂，沿着经脉疯狂肆虐，剧痛让她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麻痹，抬起的动作也被硬生生打断。
天道！那该死的天道意志！它并未离去，而是在持续施加压力！这些精准的、恰到好处的雷罚，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断消耗着他们残存的力量，更在萧遥心魔反噬的关键时刻进行干扰，意图将他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呃……” 战红缨强忍着右臂的麻痹和经脉被撕裂的剧痛，眼神却更加锐利如刀。不能碰！天道的锁定和干扰如同附骨之蛆，任何试图唤醒萧遥的直接物理接触，都可能引来更致命的打击，甚至可能将心魔彻底引爆！
怎么办？
她目光死死锁定萧遥痛苦扭曲的脸庞，感受着那股越来越浓烈、几乎要将人灵魂都冻结的绝望气息。时间不多了！心魔正在吞噬他的意志！
**心魔深处，归墟景象。**
“看啊！这就是你的宿命！你力量的终点！”
一个冰冷、充满恶意、却又带着萧遥自己嗓音特质的声音，如同附骨之蛆，在这片万物湮灭的死寂中响起。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层层叠叠，汇成一片充满讥诮与毁灭欲望的浪潮：
“逍遥？哈哈哈哈哈……多么可笑的自欺欺人！”
“你根本无处可逃！”
“战红缨为你而死！凤霓裳因你而焚！这世界因你而终！”
小主，
“这就是混沌！这就是你！毁灭，吞噬，终结……这才是你真正的本性！”
“认命吧！拥抱它！成为这归墟的主宰！”
随着这亿万声音的咆哮，前方那庞大无比、正在湮灭整个宇宙的混沌“萧遥”虚影，缓缓地、僵硬地转过了头。
那双由混沌旋涡构成的“眼睛”，锁定了悬浮在归墟边缘、渺小如尘埃的真实萧遥意识。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层次最深处的绝对压制轰然降临！那是比天道化身更冰冷、更彻底、更令人绝望的意志——万物终焉的意志！
萧遥感觉自己的意识体瞬间被冻结，被钉死在虚无之中。思维停滞，连恐惧本身都被凝固。他只能“看”着那双代表最终毁灭的混沌之眼，感受着自身存在被一点点剥离、分解、同化入这片死寂的归墟。
过往的惨烈（战红缨消散），未来的绝望（凤霓裳成灰），以及眼前这终极的宿命（自身灭世）……三重恐怖如同三座崩塌的太古神山，带着毁灭一切的重压，狠狠砸在他的道心之上！
“不……不是这样的……” 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念头，在他意识最深处，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艰难地摇曳着，试图抵抗那滔天的绝望浪潮。但这点微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终焉意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徒劳。
**现实，次元碎片。**
“呃啊——！” 萧遥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的低沉嘶吼，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冰冷的地面。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扭曲凸起，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破体而出。那股绝望混乱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墨汁，将他整个人包裹，并且越来越浓烈，几乎要吞噬掉他残存的生命之火。
他头顶上方，布满蛛网般裂纹的欺天石剧烈地嗡鸣着，垂下的黯淡乌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每一次乌光的剧烈摇曳，都伴随着萧遥身体更猛烈的抽搐。
“萧遥！醒来！” 战红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她不顾右臂的麻痹剧痛，再次低喝。但她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萧遥毫无反应，反而那痛苦扭曲的表情更加深重。
不能等了！再拖下去，他就算不死在心魔里，也会被体内那不受控制的混沌力量彻底反噬撕碎！
战红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右臂的剧痛，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如同淬火的利刃。她不再尝试用声音唤醒，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意识沉入体内那片几乎枯竭的战场。
那里，刚刚经历过与联盟强者、与天道雷狱的惨烈搏杀，她的武道意志如同百战余生的老兵，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丹田气海，原本浩瀚如海的真元早已近乎干涸，只剩下几缕微弱的气流在破碎的经脉中艰难流转。神魂更是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之前强行凝聚对抗天道威压，已让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此刻，她要将这残存的一切，孤注一掷！
“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