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倒伏着七八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都是刚才冲得最前的亡命之徒。显然,即便在被锁链禁锢的绝境下,她依旧用这半截断戟,带走了数条性命!
但她也到了极限。鲜血顺着残破的甲胄和锁链不断滴落,在她脚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血泊。她的气息微弱而散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那双燃烧着不屈战火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血丝,光芒黯淡了许多。
“嗬……嗬……”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缠绕在身上的幽冥锁链不断收紧,倒刺深深嵌入皮肉,贪婪地吮吸着她的力量。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重影晃动。握着半截戟杆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着,几乎要握不住那冰冷的金属。
“强弩之末!她不行了!”那个操控骨幡的半步化神老者眼中闪烁着狂喜和残忍,脸色因催动骨幡而苍白如纸,但声音却带着胜券在握的兴奋。“一起上!夺了欺天石,屠尽此村,鸡犬不留!”
残余的七八个联盟修士,虽然个个带伤,脸上犹带惊惧,但看到战红缨那副摇摇欲坠、兵器都断了的凄惨模样,贪婪和凶残再次压倒了恐惧。他们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再次鼓起残存的灵力,刀剑出鞘,法宝亮起,一步步,带着浓烈的杀意,再次向那道孤立在血泊中的身影逼来!脚步踏在破碎的大地和粘稠的血泥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
“交出……萧遥……”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修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如同盯着猎物的豺狼。
小主,
战红缨艰难地抬起头,血污和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一片晃动逼近的狰狞人影。身体沉重得仿佛灌满了铅,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缠绕的锁链如同附骨之蛆,不断抽取着她最后的力量。断戟沉重无比,几乎要脱手掉落。
要……倒下了吗?
她模糊的视线下意识地投向身后村庄深处,那间依旧透着微弱光晕的茅屋方向。
就在这一瞥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源自鸿蒙初开、宇宙本源的磅礴意志,骤然从那间破败的茅屋中爆发开来!
这股意志是如此古老、如此浩瀚、如此深沉!它并非针对任何个体,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规则之上、漠视一切、包容一切又隔绝一切的至高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混沌巨兽,第一次睁开了漠视众生的眼眸!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强行凝固!
正在步步紧逼的弑遥联盟修士们,脸上的狰狞瞬间定格,化为极致的惊骇和茫然。他们感觉自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蝼蚁,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宏大意志瞬间扫过!体内运转的灵力瞬间凝滞,如同冻结的冰河!手中的法宝光芒骤然熄灭,变得黯淡无光!连思维都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那个操控幽冥锁魂幡的半步化神老者,脸上的狂喜彻底僵住,随即化为无边的恐惧!他手中的骨幡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惨绿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缠绕在战红缨身上的九道碧绿锁链,寸寸断裂,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反噬之力让他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蹬蹬蹬连退数步,看向茅屋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
“那……那是什么?!”
整个余烬村,所有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绝望闭目的村民们,心头那股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宁感,如同温润的泉水,悄然流淌过他们惊悸的心田。孩子们停止了哭泣,茫然地抬起头。
村口血泊之中。
那股浩瀚意志扫过的瞬间,缠绕在战红缨身上的幽冥锁链寸寸崩解消散!那如同附骨之蛆、疯狂汲取她生机的阴寒恶毒之力,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
一股清凉的气息,带着难以言喻的包容与守护之力,瞬间拂过她千疮百孔的身体。虽然无法治愈那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却奇迹般地抚平了她神魂的刺痛,驱散了那侵蚀意志的阴寒,强行稳住了她即将崩溃的生命之火!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篝火上,覆盖了一层无形的、隔绝风雨的屏障。
她原本因力竭和剧痛而模糊的视线,瞬间清晰了一瞬!
她看到,那间茅屋墙壁缝隙里透出的、原本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光晕,此刻骤然暴涨!不再是之前的黯淡微光,而是一种内敛、深邃、如同宇宙星璇缓缓流转的奇异光华!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镇压万古、隔绝天地的无上威严!它穿透了简陋的茅草屋顶,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将整个余烬村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肉眼难辨的、却真实存在的奇异力场之中!
欺天石……修复成功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战红缨疲惫欲死的脑海中炸响!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释然、以及无尽疲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强行支撑的意志堤坝。
她一直紧绷如钢铁的脊梁,在这一刻,终于松弛下来。一直紧握在手中、沉重如山的半截断戟,再也无力握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溅起几点粘稠的血泥。
她布满血污和伤痕的脸上,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却最终只化作一个无声的叹息。
眼前的光影迅速黯淡下去,如同拉上了幕布。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彻底抽空。那一直支撑着她战斗到现在的、不屈的战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她摇晃了一下,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木,直挺挺地、重重地向后倒去。
噗通。
身体砸在冰冷、沾满血污的泥地上,溅起一片暗红色的尘埃。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她模糊的视野里,似乎看到茅屋那扇破旧的门板,被一只枯槁如柴、却异常稳定的手,从里面缓缓推开……
茅屋内。
萧遥缓缓收回了按在门板上的手。那双手臂,焦黑干枯,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枯枝,只剩下骨架包裹着一点点顽强跳动的筋肉,狰狞可怖。
他站在那里,身形比之前更加枯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满头的霜雪白发如同死寂的荒草,脸上毫无血色,只有一层黯淡的灰败死气。生命之火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然而,他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两颗在无尽黑夜中骤然点亮的寒星!那目光穿透了破败的门框,越过血泊中倒下的战红缨,冷冷地扫向村外那群被浩瀚意志震慑、惊魂未定的追杀者。
眼神冰冷,漠然,不带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如同高踞九天的神只,俯视着尘埃里挣扎的蝼蚁。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败的风箱声。一枚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深邃、仿佛包容着无尽星璇流转的奇异石头,正静静悬浮在他的身前。石头表面光滑圆润,布满了玄奥莫测、如同天生道纹般的奇异纹路。那些曾经狰狞的裂痕,此刻已然消失无踪,只留下淡淡的、如同愈合伤疤般的印记,昭示着它曾经遭受的创伤。
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力场。这力场并不张扬,却深沉如渊海,浩瀚如星空。它笼罩着萧遥,笼罩着整个余烬村,将一切气息、一切灵力波动、一切属于此界的“存在”痕迹,都悄然隔绝、吞噬、消弭于无形。仿佛在这片被世界遗弃的贫瘠土地上,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方独立于天道规则之外的“净土”!
欺天石。终于,在这生命的绝境边缘,艰难地修复完成,重新点亮了那缕隔绝天道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