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暂止干戈·观察之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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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完成。

那横亘天宇、带来无尽威压与绝望的天道化身,庞大的、由规则符文构成的身影,开始缓缓淡化。构成祂躯体的亿万符文如同燃烧殆尽的星火,一点一点地熄灭、消散于虚无。那令天地失色的光芒向内收敛,如同退潮般融入无垠的虚空背景。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仿佛能压垮整个世界的恐怖存在,便彻底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空恢复了劫云散尽后的澄澈,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风重新开始流动,卷过破碎的山河,带来了远处草木焦糊的气息、泥土的腥味以及江河奔腾不息的低沉轰鸣。

然而,笼罩在萧遥、战红缨、凌清雪三人身上的恐怖压力,并未完全消失。

它只是……转换了形态。

如同一条无形的、沉重到足以将星辰拖入深渊的法则枷锁,无声无息地、却又无比牢固地套在了萧遥的神魂核心之上。它没有限制他体内奔涌的、源于源初残片的强大力量,却在他的意识最深处,打下了一个冰冷而绝对的烙印——秩序契约的烙印。一种必须时刻警醒、必须被动承担起维系世界平衡责任的“义务感”和“束缚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取代了之前那纯粹而直接的死亡威胁。这枷锁本身,就是天道持续注视的证明。

劫后余生。

凝固的时间重新开始流淌。三人如同从冻结万载的冰封中骤然解冻,僵硬到失去知觉的身体猛地一颤,重新感受到了重力。力量早已在对抗天道威压和萧遥传递光团的极限操作中消耗殆尽,此刻失去依托,如同三块沉重的陨石,从高空中笔直地、失控地朝着下方苍茫的山岭坠落下去!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咆哮,撕扯着破碎的衣袍,灌入口鼻,带来窒息感的同时,也吹散了部分残留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灵魂层面的震撼。下方是无尽的、如同绿色波涛般起伏的苍茫山岭,在倾斜的日光下投下长长的、斑驳的阴影。萧遥咬紧牙关,榨干气海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力量,勉强形成一股柔和的牵引力,裹住身旁同样脱力、意识都有些涣散的战红缨和凌清雪,竭力调整着下坠的方向,朝着那片绿色海洋中相对平缓、林木稍显稀疏的一处无名山谷滑翔而去。

砰!噗通!哗啦!

三人几乎是同时重重砸落在山谷底部厚厚的、积年累月的腐殖质落叶层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枝叶断裂的脆响。巨大的冲击力让松软的落叶层深深凹陷下去,枯枝败叶和潮湿的泥土混合着飞溅起来,扑了三人满头满脸。萧遥仰面朝天,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神魂深处那无形的“枷锁”,带来一阵沉闷而深远的钝痛,仿佛灵魂被拴上了一块冰冷的巨石。

他闭上眼,内视己身。

那道无形的契约枷锁,清晰地烙印在真灵本源的核心位置。它不是实体锁链,却比任何神金仙铁锻造的枷锁都要沉重亿万倍,因为它束缚的是存在的根本。它的条款冰冷、严苛、不容置疑:当世界秩序出现天道判定为他有能力修复的“失衡”时,他必须出手!这“世衡”的定义权、判定权,完全掌握在天道手中。而他若袖手旁观,契约的反噬……引动的将是比天罚更直接、更无可抵御、源自规则本身的、瞬间的抹杀!没有警告,没有余地。

“呵……” 萧遥扯动干裂出血的嘴角,发出一声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自嘲、苦涩、无奈以及一丝丝劫后余生的虚脱的苦笑,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逍遥的日子……” 他喃喃自语,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一直苦到心底。“得,从躲天雷变成……全天候、随叫随到的义务工了。”

躲天雷,尚可辗转腾挪,打打游击,抓住间隙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义务工”,却是悬在头顶、剑尖时刻抵着眉心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逼着他去主动寻找、去直面那些他原本可以视而不见、绕道而行的麻烦,去承担起他从未想过、也根本不想承担的世界级责任。这份“工作”没有薪水,没有假期,只有随时可能降临的终极解雇通知——形神俱灭。

沉重的束缚感如同冰冷的铅水,灌满了四肢百骸,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力。

然而,在这浓得化不开的苦涩、无奈与沉甸甸的枷锁感之下,在那双缓缓睁开的、沾染着泥土和疲惫的眼眸深处,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带着奇异探究欲的光芒,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晨曦,悄然亮起。

那是……窥见部分残酷真相后,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如同一个在无边迷雾中懵懂前行了太久的旅人,终于被一记重锤砸开了眼前的混沌,窥见了脚下道路的些许狰狞真相。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纵使身上背负着万钧枷锁,但拨开迷雾、窥见一丝“真实”本身,就带来了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又莫名亢奋的吸引力。

他不再是那个懵懂地躲避天雷、只想着逍遥自在的“萧遥”。他被迫站在了一个更高维度的、更残酷的棋盘之上,以自身为棋子,与那冰冷无情的宇宙规则对弈。对手是天道,赌注是自己的存在。这份认知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绝望又充满致命诱惑的挑战性。对自身这“源初残片”的来历,对那所谓的“秩序”与“失衡”的本质,对这个世界更深层的真相,一种被强行揭开帷幕后、无法抑制的、如同野火般燃烧的探究欲望,开始在他心底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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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呜咽着卷过谷底,吹起地上潮湿的落叶和尘土,打着旋儿掠过他沾满污迹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远处,几声清脆的鸟鸣穿透林间的寂静,生机勃勃,充满了劫后重生的活力,与刚才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形成了无比强烈的、恍如隔世的对比。

战红缨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哇地一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淤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中的狂野战意尚未完全熄灭,只是被一种更深的惊悸和后怕所覆盖。她看向萧遥,嘴唇翕动,想问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粗重的喘息和复杂的眼神。

凌清雪则静静地躺在落叶中,白衣早已污损不堪,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竭力平复着识海中那柄心剑的剧烈震荡。刚才那直面天道意志的恐怖威压,对她纯粹的心剑道心冲击极大,如同在无瑕镜面上留下了一道细微却难以磨灭的裂痕。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去修复。

萧遥感受到她们的目光,没有转头,只是望着被高大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渐渐染上黄昏金红色的天空。他抬起手,不是挡光,而是下意识地、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仿佛要触摸那道无形的、沉甸甸的枷锁。

“义务工……” 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嘴角那抹苦涩的笑意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认命的调侃。“行吧,贼老天,算你狠。这活儿……小爷我接了。”

声音很轻,消散在山风里。但那份沉重之下的奇异觉悟,却如同种子,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