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心看着族人全死在这里吗?”高个身影冷笑,骨杖指向那个失去父亲的孩子,“这孩子的星图项链,与你家传的刺青可是同源?他的血脉里,也流着归乡的印记呢。”
老者的目光在孩子和玉璋之间反复拉扯,火焰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魏延看见他喉结滚动,听见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他颤抖着取出玉璋,在祭坛的石桌上划出一道血痕——那是用自己的指尖划开的,血珠滴落在玉璋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在倒计时。
“我可以告诉你们坐标的一半,”老者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火燎过,“但你们必须放了剩下的族人,让他们带着另一半玉璋活下去,等待真正的归乡之日。”
高个身影接过玉璋,却突然挥杖击碎了石桌,玉璋的碎片混着石屑飞溅:“归乡之日?只有‘真归位者’才配回去!”他的长矛闪电般刺穿了老者的胸膛,“至于你的族人……一个都别想活!”
“快走!”老者用尽最后力气将抱着孩子的妇人推向营地后门,“记住坐标的另一半刻在……”
话语戛然而止。魏延眼睁睁看着先祖倒在血泊中,看着高个身影下令屠营,看着那妇人抱着孩子消失在夜色中,怀中紧紧揣着什么——是另一半玉璋!是希望的火种!
幻境如玻璃般碎裂,魏延猛地撞在石壁上,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浊气。地牢的火把依旧昏黄,但他眼中的怒火已被震惊取代,锁骨处的刺青不再发烫,反而渗出清凉的汁液,顺着纹路滑落,像是先祖的泪水滴落在他的皮肤上。
“先祖没有背叛……”他喃喃自语,铁链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发出“哐当”的轻响,“他是为了保护族人,才被迫妥协……他留下的不是骂名,是生路……”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沙僧再次出现,手中捧着一个新的陶碗,碗沿还留着细密的指纹。这次魏延没有打翻,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渐渐褪去:“你早知道?这些沙粒……是先民的记忆?”
沙僧将碗递给他,念珠上的沙粒在碗中凝成那半块玉璋的虚影,虚影边缘还沾着虚幻的血珠:“真归位者当年篡改了盟约,将胁迫说成背叛。他们知道,只要蜀营沉溺于仇恨,就永远不会发现归乡坐标的真相。你的嗔恨,恰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内斗不休,归乡之路永无开启之日。”他拾起地上的碎瓷片,一片片拼合起来,“就像这碗,碎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拼不回去,还要盯着裂痕不放,让碎片割伤自己。”
魏延接过陶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忽然想起通天河玄石上的星图——蜀营对应的位置,正是整个星图的核心。原来先祖留下的不仅是血书,更是归乡坐标的关键拼图。他猛地看向牢门,眼中第一次燃起与仇恨无关的火焰,那火焰明亮而坚定,映照着石壁上跳动的火光。
第三节 碎盏明真意 狱墙难锁悔悟心
雪停时,地牢的冰棱开始融化,水珠顺着石壁的裂缝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溪流里漂浮着从顶上落下的灰尘,像时间的碎屑。魏延靠着石壁坐下,铁链被他用蛮力挣开了一道缝隙,铁刺嵌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反复摩挲着锁骨处的刺青,那里的星图已变得温润,像是有了生命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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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长,丞相有令,提你去中军大帐问话。”牢门外传来赵云的声音,他的白袍上沾着新的雪粒,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靴底还带着通天河畔的湿泥。
魏延站起身,铁链拖地的声响在空荡的地牢中格外清晰,像是在倒数。他没有像往日那样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赵云,锁骨处的刺青在火把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子龙,某家问你,若你先祖背负不白之冤,被后世子孙唾弃千年,你会如何?”
赵云一愣,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松开,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剑鞘:“查明真相,还他清白。纵不能昭告天下,也要在心中为他正名。”
“若是真相需要用血来换呢?”魏延的目光扫过赵云腰间的双鱼玉佩,那玉佩的红光与自己刺青的光芒隐隐共鸣,像两条纠缠的血脉,“通天河的沙链残骸,至今仍在阻碍星舟修缮,你可知为何?”
赵云想起诸葛亮的担忧——那些从链网崩碎后残留的沙粒,带着强烈的怨念能量,普通工匠根本无法靠近,一触即发的能量波动甚至干扰了星图的稳定。他刚要追问,却见沙僧端着一盆清水从长廊尽头走来,水盆中漂浮着几片未融的雪花,像凝固的月光。
“沙长老这是……”赵云话音未落,沙僧忽然脚下一滑,水盆脱手飞出,清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溅在魏延的铁链上,几枚铜钱大小的冰碴弹起,撞在牢门的铁栏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碎玉落地。
“失手了。”沙僧弯腰去拾水盆,念珠上的沙粒却在他掌心凝成锁链的虚影,锁链的每一环都刻着“嗔恨”二字,“就像当年,你的先祖也只是‘失手’妥协,并非主动背叛。世人总盯着结果,却忘了他身处的绝境。”
魏延浑身一震。水盆落地的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幻境中先祖被刺穿胸膛的画面——那不是背叛,是绝境中的无奈,是用自己的名节换族人的生机。就像沙僧失手碎碗,不是本意,却留下了无法挽回的痕迹。真正的赎罪,不是沉溺于过错的悔恨,而是正视它,弥补它,让破碎的东西重新发光。
“我明白了!”魏延猛地拽断手腕上的铁链,铁环崩飞的瞬间,他的拳头重重砸在石壁上,石屑飞溅,“沙链的怨念,是因为先祖的冤屈未雪!那些沙粒里藏着的,是他没说出口的苦衷,是族人未散的悲愤!要破除这阻碍,需用蜀营的血,洗清那莫须有的‘背叛’之名!”
赵云大惊,长剑瞬间出鞘,寒光映得他脸色发白:“文长你要做什么?血祭之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
“血祭。”魏延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他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铜簪,那是他从军时母亲所赠,簪头刻着小小的星图,“用我的血,唤醒沙链中先祖的执念,告诉他们,冤屈已雪,归乡可期!”
沙僧忽然双手合十,念珠上的沙粒全部飞起,在魏延周身组成星图的轮廓,那些沙粒碰到他的血,竟发出温暖的金光:“将军此举,才是真正的‘破嗔恨障’。先民留下的不是仇恨,是守护归乡的责任。你先祖用妥协换生机,你用鲜血化怨念,皆是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