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沙陀人的线索

湛蓝的天空如琉璃般澄澈无垠,烈日炙烤着波斯高原的扎格罗斯山脉南麓的荒原,热浪扭曲了远方的地平线,宛如一幅破碎的幻梦。狂风卷起黄沙,如无数细针拍打在古勒苏姆的护面纱巾上,发出“沙沙”的低鸣,仿佛荒漠在低语古老的秘密。她端坐于一辆加固的马车内,车身覆着一层毛毡,流苏丝帘在风中轻晃,四角悬挂的乌古斯鹰羽饰物微微颤动,似振翅欲飞的雄鹰。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与远处战马的蹄声交织成一曲苍凉的行军曲。

车旁,数十名身披锁子甲的骑兵护卫列队而行,胯下战马步伐铿锵,甲胄在阳光下闪耀如熔铸的白银,刺眼的光芒与飞扬的尘土交织,勾勒出一幅壮阔的画卷。更远处,罗克曼率领的原潘菲利亚埃米尔卫队——如今更名为恰赫恰兰沙阿军——如铁流般环绕护卫。这支军队效忠的对象,是塞尔柱皇帝巴尔基亚鲁克那年幼的儿子法赫扎尔德,一个尚在襁褓中便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恰赫恰兰沙阿”。

古勒苏姆的座驾内,除了她自己,还有法赫扎尔德与自己的女儿索菲娅,陪伴他们的还有席琳,她曾经是代主侍寝的女官,此时已为李漓生下幼子查赫里,如今的席琳一女也晋升成为近侍女官,掌管幼主法赫扎尔德的生活起居。法赫扎尔德蜷缩在丝毯中,睡颜安宁,浑然不知这风沙漫天的跋涉,是为了给他争取一线生机。

队伍在一处山坳前停下,杜尼娅策马来到古勒苏姆的马车旁,手持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路线与地标。她的声音被马蹄声与风沙掩盖了几分:“郡主,从此处到恰赫恰兰,少说也要六七日。翻过前方山口,便是卡拉达什谷,那是阿尔巴尔部族的游牧之地。”

“阿尔巴尔人……”古勒苏姆轻掀帘角,纱巾下的目光越过车队的尘烟,凝望远处起伏的赭色山岭。她的眼神深邃如夜,似能穿透风沙,看到那隐藏在山谷深处的危机。她低语,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冷冽:“我记得,他们曾在我皇兄与穆罕穆德·塔帕尔内战时倒戈相向,毫无信义。”

“正是,郡主。”杜尼娅策马靠近,压低嗓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冷笑,“他们的酋长换了三茬,可抢劫商队、勒索巡边军的勾当,从未断过。卡拉达什谷地形复杂,峡谷狭窄,乱石嶙峋,稍有不慎,恐有埋伏。”

古勒苏姆放下帘子,垂眸看向怀中熟睡的法赫扎尔德。他的小脸在丝毯的阴影中显得格外脆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宛如风中摇曳的烛焰。她轻抚幼童的额头,指尖温柔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声音平静如深潭:“通知罗克曼,队伍加速前进,严加戒备。今晚不在卡拉达什宿营,翻过山口再扎营。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掉以轻心。”

马队沿着崎岖的山道蜿蜒前行,夕阳西斜,余晖如金粉洒落在灰白的岩石与稀疏的荆棘丛间,勾勒出荒原的苍茫轮廓。空气干燥得仿佛能撕裂皮肤,吸一口气,喉咙便被沙尘呛得生疼。沿途村庄寥寥,偶有几缕炊烟从山坳间升起,伴着孤零零的羊圈和几只瘦骨嶙峋的山羊,勾勒出一丝人烟的痕迹。马蹄声在山谷间回荡,沉重而单调,似在叩问这片荒凉土地的命运,也似在宣告这支队伍的坚韧与不屈。

夜幕降临前,队伍在斥候的引领下翻过山口,抵达一处陡坡下的浅谷。清泉自山岩缝隙汩汩涌出,汇成一汪澄澈的小潭,水面映着初升的星光,宛如天上的银河坠落凡尘,泛着细碎的银光。马匹低头饮水,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士兵们卸下鞍具,动作麻利却井然有序。就在此时,前方斥候挥手示意,队伍骤然停下,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郡主,”罗克曼来到古勒苏姆的马车前,身披重甲的他步伐沉稳,盔甲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打破了夜色的沉寂。他压低声音禀告,语气中透着谨慎:“斥候回报,卡拉达什谷下有动静。一股人马在西南方游弋,人数不明,行踪诡秘。是否派兵试探?”

古勒苏姆缓缓摇头,目光如寒星般沉静,透着洞悉一切的睿智:“不,我们不是来开战的。先派三十人去探查谷口动静,再让贾札勒带些礼物去见当地头目,表明我们只求借道,无意干涉他们的地盘。若交涉顺利,便快速通过卡拉达什谷,免生枝节。”

杜尼娅闻言,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郡主,您要安抚这些反复无常的游牧民?”

古勒苏姆起身,披上雪白的裘衣,缓步至帐口,凝望夜色深处的群山。她的身影在烛光中显得修长而孤傲,宛如一尊屹立于风沙中的雕像。她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动摇的意志:“我要用最少的鲜血,把这支队伍完整带到恰赫恰兰。阿尔巴尔人不过是卡拉达什谷的豺狼,喂他们几块肉,便能换来片刻安宁。待我将恰赫恰兰交到法赫扎尔德手中,那才是真正的开始。”

晚霞如血,染红了天际。一队三十人的骑兵如疾风般冲出营地,蹄声震碎了夜色的寂静,向着前方隘口疾驰而去。战马喷着白气,锁子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骑士们的长矛与弯刀在鞍侧微微晃动,散发着肃杀之气。队伍中,一名身形挺拔的青年格外引人注目——他便是十八岁的李保(经名伊尔马兹),哈迪尔的长子。他的面庞尚带几分书卷气,眉宇间却透着初生牛犊的锐气。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藏着对未知的渴望与无畏。他的坐骑是一匹黑色战马,鬃毛如墨,步伐矫健,鞍上悬着一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简单的铜饰,透着沙陀人的质朴与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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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马兹与弟弟李佼(经名库特鲁格)本在巴格达的经校潜心研习经义与诗文,过着相对安稳的生活。他们的世界曾是书卷与笔墨,充满了辩经的激烈与诗词的悠扬。然而,帝国东境的风云变幻如狂风骤起,将这对兄弟卷入古勒苏姆的远征。古勒苏姆有意磨砺伊尔马兹,特意将他安排在骑兵队中,让他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山野间学会面对真正的刀锋与阴谋。战场的残酷远非经校的辩论可比,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死亡的阴影,但伊尔马兹的眼中却燃着一团火——那是年轻人的热血,也是沙陀血脉的骄傲。

夜风如刀,刮过隘口的岩壁,发出低沉的呜咽,似荒原的灵魂在低吟。骑兵队在狭窄的山道上放缓步伐,斥候在前方挥手示意,隘口处影影绰绰,似有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跳跃。伊尔马兹紧握缰绳,心跳如擂鼓,血液在血管中奔涌。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队长安萨尔——一名胡须花白的老兵,脸上刻满风霜与战痕,左颊一道刀疤在月光下尤为显眼。安萨尔眯着眼,观察前方,低声喝令:“列阵,弓弩上弦,准备接敌!动作轻,勿惊敌!”

队伍迅速散开,呈半月形列于隘口两侧的岩坡后,弓手们悄无声息地搭箭上弦,箭镞在月光下泛着寒芒,宛如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噬人。伊尔马兹屏住呼吸,紧盯着隘口下方,耳边只剩风声与自己急促的心跳。果然,不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夹杂着低沉的交谈与金属碰撞的轻响。火把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数十名武装骑手逐渐显露身影。他们的装束杂乱,披着皮甲与毛毡斗篷,腰间悬挂弯刀与短矛,脸上蒙着粗布面巾,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这些人显然不是正规军,而是卡拉达什谷中游荡的武装团伙——极有可能是阿尔巴尔部族的游牧武士,凶悍而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