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行则专注于处理兽皮和鞣制。他先将兔皮内侧残留的脂肪和肉膜彻底刮干净,然后用收集来的兔脂肪厚厚涂抹在皮板内侧,反复揉搓,让油脂充分渗透。接着,他做了一件让陈沐阳都略感意外的事——他将野兔的脑髓仔细地掏出来,同样涂抹在皮板上,再次用力揉搓。“老法子,”他解释道,手上沾满滑腻的混合物,“动物的脑髓和油脂一起揉,鞣出来的皮子更软和,不容易脆裂。” 空气中弥漫着生皮和脑髓混合的、略带腥膻的特殊气味,但这原始的工艺却透着生存的智慧。
女孩则承担起了另一项重要工作——寻找和制作绳索。她再次进入林子,目标不再是木材或草药,而是那些树皮纤维强韧的树种。她找到几棵特定的阔叶树,用燧石手斧在树干上纵向划开几道长口子,然后小心地剥下长长的、带着内层韧皮的树皮条。回到空地,她坐在树荫下,将这些湿润的树皮条浸在溪水里泡软,然后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用另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反复捶打、碾压。捶打的过程将树皮纤维中的胶质挤压出来,纤维本身则变得更柔韧、更易于分离。最后,她将这些捶打好的纤维搓捻成一股股结实耐用的绳索。搓好的绳索呈黄褐色,带着植物纤维特有的坚韧感。
当夕阳再次将天边染成橙红,营地边缘的空地上已经初具规模。四根粗壮的白桦木柱被深深夯入四个坚实的柱坑中,露出地面的部分一人多高,构成了未来房屋的基本框架。旁边堆放着更多待用的木材。陈景行鞣制好的兔皮摊开在石头上晾晒,虽然还带着湿气,但已经能看出比生皮柔软许多。女孩身边则盘着一大卷搓好的树皮绳,坚韧可靠。
“沐阳,丫头,过来搭把手!”陈景行招呼道。他拿起几根女孩带回来的、柔韧性极好的细长枝条。三人合作,陈沐阳在木柱高处固定一端,陈景行在下方用力将枝条弯曲成需要的弧度,女孩则用她搓好的树皮绳,以极其熟练的手法快速缠绕、打结,将弯曲的枝条牢牢绑扎固定在相邻的木柱之间,形成一道稳固的弧形横梁。树皮绳在木头上勒紧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显示出强大的束缚力。同样的方法,他们又架设了另外几根横梁和斜撑,一个稳固的屋顶骨架雏形便在夕阳下显现出来。
“好!骨架成了!”陈景行拍打着坚固的木梁,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条伤腿稳稳支撑着他,“明天就能往上编篱笆墙,抹泥巴!再铺上厚草顶,保管又结实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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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飘荡起更多晚餐的炊烟,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阿木端着一个新烧制的、粗糙但厚实的陶碗跑了过来,碗里盛着大半碗浓稠的、冒着热气的糊状物,里面混合着捣碎的块茎和一些野菜叶。
“阿姆让送来的!”阿木把碗递给女孩,小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加了新采的香叶子!好吃!” 这是村民们善意的分享。
女孩接过陶碗,温热的触感透过粗陶传来。她没有立刻吃,而是将碗放在三人中间的一块平整石头上。陈景行把最后几块烤热的块茎也放了上去。没有言语,分享的食物就是最朴素的接纳仪式。
橘红色的篝火再次跳跃起来,驱散着谷地黄昏渐浓的凉意。火光映照着刚刚立起的坚固屋架,映照着晾晒的柔软兽皮和盘绕的树皮绳,映照着那只传递温情的粗陶碗。陈沐阳添了几根耐烧的木柴,看着火焰吞噬木柴,发出噼啪的轻响。父亲陈景行靠着新立的木柱,满足地看着初具规模的屋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条伤腿,脸上是疲惫却无比踏实的光彩。女孩安静地吃着碗里的糊糊,火光在她深褐色的眼眸里安静地燃烧,偶尔,她的目光会掠过堆放在角落的紫色草药和那块正在变得柔软的兔皮。
远处,村民的泥草屋透出点点温暖的光亮,汇入深邃的夜空。营地边缘,他们亲手立起的木架,如同扎根于此的宣言,在火光中投下坚实而沉默的影子。脚下的土地仿佛也因为这持续不断的劳作而变得更加温厚。根基,正在汗水与火光中,一寸一寸,顽强地向下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