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常三爷的药

民国初年,关东长白山下有个靠山屯,屯子里住着个叫陈老疙瘩的采药人。这人五十来岁,干瘦矮小,平日里少言寡语,唯独对山中药草了如指掌。屯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疑难杂症,都爱找他讨个方子,他也从不推辞,只是收钱极少,勉强够糊口。

这年寒冬,靠山屯一带闹起了“窝子病”,一人得病,传染全家,症状皆是高烧不退、浑身起红疹。屯东头的赵寡妇家最惨,男人年前刚死在矿上,如今三个娃全都病倒在炕,眼看就要不行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北风刮得跟鬼叫似的。陈老疙瘩刚从山上下来,药篓里空荡荡,只揣着几棵寻常的防风、黄芩。这窝子病邪门,他试了好几个方子,都只是暂时压一压,去不了根。他愁眉苦脸地走到屯口的老槐树下,忽然看见树下蹲着个黑影。

走近一瞧,是个穿着破旧黑棉袄的老头,尖嘴缩腮,胡子花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老头冻得哆哆嗦嗦,怀里抱着个青布包袱。

“老哥,这大冷天的,蹲这儿干啥?快进屋暖和暖和。”陈老疙瘩心善,见不得人受冻。

老头也不客气,跟着他就回了那间低矮的泥坯房。陈老疙瘩捅开炉火,熬了锅稀烂的高粱米粥,切了半碟咸菜疙瘩。老头吃得狼吞虎咽,吃完后,抹抹嘴,把那个青布包袱推过来。

“陈老弟,你是个善心人。我也没啥答谢的,这包袱里的东西,你兴许用得上。”

陈老疙瘩解开包袱,里面是几本纸张发黄、边角磨损的线装书,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常氏验方》。他随手翻了几页,心里猛地一跳——这里面记载的,全是闻所未闻的奇方异法,有些药材配伍简直匪夷所思,但细想之下,又暗合医理。

“老哥,这……这太贵重了!”陈老疙瘩连忙推辞。

老头摆摆手,眼睛眯成一条缝:“书是死的,人是活的。药这东西,对了症是救命仙丹,不对症就是穿肠毒药。你好生琢磨,心存善念,便是它的造化。我姓常,行三,住在后山坳子。往后有啥不明白的,逢五逢十,月挂中天时,可到屯口老槐树下寻我。”说完,不等陈老疙瘩回话,老头一转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陈老疙瘩觉着遇上了奇人,连夜挑灯翻看《常氏验方》。书中果然有一篇专治“瘟疹”的方子,主药竟是一味“赤霞草”,旁边还画着图样:叶如锯齿,茎呈暗红,冬日开花,色如晚霞。这药他从未见过,但看那生长习性,倒是像在后山背阴的悬崖上。

第二天天不亮,陈老疙瘩就冒着大雪进了山。依照书中所指,在那人迹罕至的绝壁之上,他果然找到了几株迎风傲立的赤霞草,那花儿红得滴血,在白雪映衬下,真如霞光一般。他小心翼翼地采下,如获至宝。

回来依照古方配药,先给自家院里快咽气的老黄狗灌了一碗。不过半日,那狗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开始摇尾巴找食吃。陈老疙瘩大喜,赶紧拿着药去了赵寡妇家。

赵家三个娃,灌下药去,当夜烧就退了,第二天红疹也开始消退。消息传开,整个靠山屯都轰动了。陈老疙瘩也不藏私,带着屯里几个后生上山采药,日夜不停地配制,终于把这场窝子病给压了下去。

自此,陈老疙瘩得了“药师父”的名头。他依旧用《常氏验方》上的法子行医,医术竟似有了神助,尤其擅长治一些疑难杂症。但他谨记那常三爷的话,用药极为谨慎,且依旧收钱极少,名声越传越远,连百里外县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抬着轿子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