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疙硬着头皮,举起柳条扫帚,学着梦里那般,喝了一声:“甚么东西在此作祟!”说着就往那媳妇身边的地上扫去。
那柳条扫帚刚一挥动,新媳妇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一跳,发出一声男人的粗吼:“臭打鱼的,少管闲事!”
这一声吼,把周围人都吓傻了。赵老疙也是头皮发麻,但事到如今,只能壮着胆子又扫了一下:“滚出去!”
那“媳妇”面目扭曲,显得痛苦无比,猛地朝赵老疙扑过来。赵老疙下意识地用扫帚往前一挡,那柳条正好拂过“她”的身体。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一道黑乎乎的影子竟从新媳妇身上被抽了出来,缩成一团,滚到墙角。新媳妇则软软地瘫倒在地。
那黑影在墙角蠕动,发出“嗬嗬”的怪声。赵老疙看得分明,心里又怕又惊,抡起扫帚没头没脑地朝那黑影抽去。柳条所到之处,那黑影便淡一分,连抽了七八下,黑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彻底消散在空中。
这时,地上的新媳妇悠悠转醒,一脸茫然,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这一下,赵老疙和他的柳条扫帚可就出了大名了。屯里人都说,赵老疙得了黄仙指点,那柳条扫帚是件法器,能打鬼驱邪。
从此以后,靠河屯乃至附近几个屯子,谁家有个邪乎事,小孩夜哭、老人癔症、冲撞了“仙家”,都来找赵老疙。赵老疙推脱不过,也只能拎着他那柳条扫帚去试试。说来也怪,那柳条扫帚对付些阴邪之物似乎真有奇效,轻轻一扫,往往便能安家镇宅。但赵老疙心里有数,每次用完,都觉得那扫帚上的柳条似乎黯淡几分,他心里明白,这东西怕是有灵性,用一回少一回。
他依旧每天下河打鱼,只是再也看不到那只额间有白毛的黄皮子,岸东头第三棵老柳树,也比往日更加蔫巴,仿佛精气神被抽走了许多。
日子久了,赵老疙也得了个外号,叫“扫邪老疙”。他那把柳条扫帚,静静地靠在门后,寻常看不见,偶尔露锋芒。屯子里的人茶余饭后说起这事,都啧啧称奇,但谁也说不清,那到底是黄仙报恩,还是老柳树成了精,或者就是赵老疙自个儿有那一股子愣劲,连鬼都怕。
只有赵老疙自己有时半夜醒来,看着门后的扫帚,会想起那个奇怪的梦,和河里那个打旋儿的漩涡。他想,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谁知道水下藏着什么,林子里又住着什么呢?能平平安安过日子,也就罢了。真遇上了,是缘是劫,谁也躲不过,无非是心存一点善念,手里多备一把柳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