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跪在地上,能看见陛下靴底的云纹 —— 那是长孙皇后亲手绣的,如今皇后仙逝三年,这双靴子陛下还常穿着。“臣遵旨! 这就加派人手,查王德去年腊月的行踪,查他跟东宫侍卫的往来,查那五贯钱的钱串子上有没有东宫的印记!” 他知道陛下动了真怒,太子插手禁苑事务,已触及帝王的底线,尤其是在胡椒这种可能动摇国本的事上。
李世民的怒气稍歇,重新坐下时,指尖在 “生粪” 二字上反复摩挲。他想起李承乾五岁时在马厩里追小马驹的样子,那时孩子的笑声比银铃还脆,手里攥着刚拔的青草,眼睛亮得像渭水的星星。什么时候开始,那双眼睛里有了阴鸷? 用生粪破坏粪肥,既阴毒又拙劣,倒像只急了眼的困兽。
“李杰那边……” 李世民忽然开口,声音缓和了些,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新叶刚抽芽,嫩得能掐出水,“他的胡椒苗,真能三个月结果?”
尉迟恭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玄甲的冷硬似乎都柔和了几分:“陛下,臣昨儿个刚去看过。那苗长得精神极了,新叶比前儿宽了半指,茎秆捏着硬邦邦的,透着股劲儿。” 他学着李杰的样子,用手比划着叶片的形状,“那纱帐棚确实是为了保温,里面挂着个铜玩意儿,李大人叫‘湿度计’,说是能测空气干湿,比老农用手摸准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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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度计?” 李世民挑眉,这名字新鲜得很。他见过日晷、漏刻,却从没听过能测 “湿” 的物件。
“是李大人自己做的,用头发丝和铜片拼的。” 尉迟恭挠了挠头,甲片刮着头皮发出 “沙沙” 声,“他说胡椒这东西娇贵,喜湿又怕涝,得用这玩意儿盯着,湿度高了就掀纱帐,低了就喷水,差半分都不行。臣看他夜里就睡在棚边的草铺,油灯亮到天明,时不时起来查温度,比伺候亲爹还上心。”
李世民的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节奏与殿外漏刻的 “滴答” 声渐渐合拍。他想起李杰在朝堂上立军令状时的样子,青袍单薄却脊背挺直,眼里的光比金砖还亮 —— 那股子执拗,像极了当年自己力排众议推行均田制时的模样。
“他还说什么了?” 李世民拿起案上的胡椒供品,这粒黑胡椒被摩挲得发亮,放在鼻尖闻闻,辛辣气直冲脑门,呛得他轻咳了两声。
“他说……” 尉迟恭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李杰的原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等胡椒结果了,要亲手给陛下做胡椒宴。用新摘的青胡椒炖羊肉,说那鲜味能鲜掉眉毛,比西域运过来的陈货强十倍。还说要教御膳房做胡椒酱,抹在炙肉上吃,保管陛下吃了还想吃。” 他记得当时李杰说这话时,眼里的光比棚里的油灯还亮,映得周围的纱帐都泛着暖黄。
李世民闻言,嘴角竟难得地勾起一抹笑意,眼角的皱纹像水波般舒展开。自玄武门之变后,朝堂上的明枪暗箭让他早已习惯了紧绷着脸,这般轻松的笑意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这小子,倒会讨朕欢心。” 他把胡椒粒放回锦盒,“炖羊肉…… 朕倒真有些日子没吃了。” 去年冬天长孙皇后病重,他陪着吃素,如今想来,竟快一年没沾荤腥了。
尉迟恭见陛下高兴,也跟着笑道:“李大人还说,等胡椒种多了,就让关中百姓都尝尝鲜。说这东西不光能调味,还能入药,治胃寒最管用,比茱萸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