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司农寺里一片忙碌,像个拧紧了发条的钟表。张老丈穿上了崭新的绿色官袍,料子是上好的绸缎,摸上去光滑柔软,但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穿了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他每天天不亮就带着农技队的年轻人在空地上模拟教学,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灌溉渠的走向,讲解如何根据节气调整播种时间,什么时候该浇水,什么时候该施肥,声音洪亮,带着泥土的芬芳。那些原本轻视他的年轻学子,在见识到他仅凭手感就能判断土壤湿度,用眼睛就能估算出每亩地的产量的本事後,都变得恭敬起来,像对待老师一样对待他,提问时都带着 “先生” 的尊称。
农具改良坊里更是热火朝天,像个烧得正旺的火炉。工匠们按照图纸上的参数,用尺子一遍遍测量木料的长度,精确到分毫,用墨斗弹出笔直的线,在木料上留下清晰的痕迹。负责锻造犁铧的铁匠老王,是个有着三十年经验的老匠人,一手打铁的手艺在长安城里都小有名气。他拿着李杰给的参数单,对着火炉里通红的铁块发呆 ——“犁铧厚度 0.8 寸,弧度 3.2 尺”,这些精确到分的数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心里充满了疑惑,却又不敢质疑。
“李少卿,这尺寸也太较真了吧?差个半分能有啥影响?” 老王擦着脸上的汗,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铁块上,发出 “滋啦” 的响声,手里的铁锤举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他觉得差不多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精确。
“差半分,耕地时就多费三成力。” 李杰指着图纸上的曲线,耐心地解释道,“这弧度是按土壤的阻力计算的,多一分则浅,少一分则深,必须精准。” 他拿起一根竹条,比划着曲辕的角度,竹条在阳光下投下细长的影子,“这个 17 度角,能让犁身更稳,转弯时还省力,不信你可以试试。”
工匠们将信将疑,却还是按照参数一丝不苟地制作。他们先选取质地坚硬的枣木作为犁架的材料,用刨子将木料刨得光滑平整,再按照图纸上的形状进行切割和打磨,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像是在雕琢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七天后,第一把贞观犁的样品终于完成了。当工匠们抬着这把犁走到院中时,连路过的小吏都忍不住围过来看热闹,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
这把犁通体呈暗红色,枣木的纹理清晰可见,曲辕像条蓄势待发的蛇,充满了力量感,犁壁的弧度光滑流畅,像被流水冲刷过的鹅卵石,犁铧闪着青黑色的光,那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坚韧。张老丈拄着拐杖走过来,枯瘦的手轻轻抚过犁身,手指在曲辕的转折处停顿了一下 —— 那里打磨得光滑如玉,握着竟比他用了一辈子的直辕犁舒服得多,没有一丝硌手的感觉。
“试试?” 李杰对他笑了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张老丈点点头,在两名工匠的帮助下将犁架在牛车上。当他赶着牛在司农寺的空地上走了一圈,看着犁铧轻松地切开土壤,翻转出整齐的土块时,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光亮,像黑夜里亮起的星星。他停下牛,跑到翻耕过的土地前,用手抓起一把新土,土块细碎均匀,比用传统犁耕过的土地细腻得多,透气性也好了很多。
“轻…… 真轻啊……” 张老丈的声音发颤,他刚才赶牛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像平时散步一样轻松,转弯时更是毫不费力,不像以前的直辕犁,转弯时需要几个人合力才能搬动,“这…… 这就是能让百姓少受累的宝贝?” 他回头看向李杰,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像两条小溪,滴在新翻的土地上,迅速被土壤吸收,“有了这犁,一亩地能省半个时辰,百姓们就能多歇口气了,还能多种几亩地……”
周围的工匠和官员们都沉默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们看着那片整齐的耕地,土壤翻得深浅一致,像被精心梳理过的头发,看着张老丈激动的泪水,那泪水里饱含着对土地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终于明白,这位新少卿要做的,不是什么面子工程,而是真真正正能改变百姓生活的大事。王主事站在人群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被人打了几巴掌,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默默地走开了,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李杰看着那把在阳光下泛着光的贞观犁,心里清楚,这只是技术迭代的第一步,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知道,从张老丈握住犁柄的那一刻起,大唐的农田里,已经埋下了改变的种子,这颗种子终将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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