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流放的马车

马车驶进一片荒林,周围的树木越来越茂密,遮天蔽日,阳光都很难穿透树叶照进来。车厢里变得昏暗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野花的腥香。司库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意识也开始模糊,耳边仿佛传来了赵氏和狗剩的哭声,又像是风声。

赵氏察觉到丈夫的不对劲,他的头不停地往下耷拉,身体也开始变冷。她赶紧摇了摇他:“当家的,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你醒醒!”

司库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涣散,努力地聚焦,看着赵氏和怀里的狗剩,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没事……”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声音轻得像羽毛,“照顾好…… 照顾好孩子……” 说完,他的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动静,眼睛却睁着,仿佛还在留恋着这个他既眷恋又绝望的世界。

“当家的!当家的!” 赵氏哭喊着,用力摇着司库的身体,可他再也不会回应了,身体渐渐变得僵硬。狗剩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哭泣,睁着大眼睛看着一动不动的父亲,小脸上满是茫然,他还不知道,那个会把他扛在肩上的父亲,永远地离开了他。

马车还在继续前行,载着这对孤儿寡母和司库的尸体,驶向那未知的远方。车厢外,风吹过树林,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在为这不幸的一家人哭泣,又像是在诉说着命运的不公。而长安城早已消失在身后,那座繁华的城市,见证了太多的荣耀和悲喜,如今又多了一个家庭的破碎故事,像一粒尘埃,落在历史的长河里,悄无声息。

在司农寺的工坊里,李杰正在检查新一批香皂的质量。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洁白的皂块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像一块块精心雕琢的白玉。工匠们各司其职,有的在搅拌皂液,木桨在铜锅里划出优美的弧线,皂液泛起细腻的泡沫;有的在切割皂块,刀具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有的在给香皂印花,模具在皂块上留下精美的花纹。空气中弥漫着香皂的清香,有玫瑰的浓郁,有薄荷的清凉,还有薰衣草的淡雅,让人神清气爽。

“大人,这批香皂的油脂配比刚刚好!” 老工匠举着块刚脱模的茉莉香皂,皱纹里堆着笑意,“您瞧这质地,细腻得像羊脂玉,比上次送进宫的那批还好。”

李杰接过香皂,指尖抚过表面精致的缠枝纹。模具是新制的,用的是长安城最好的黄杨木,雕工是从大慈恩寺请来的匠人,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他将香皂凑近鼻尖,清甜的茉莉香混着皂基的温润气息漫进鼻腔,比西市胡商卖的香膏更清透。

“把这批挑出三百块,用锦盒装好。” 他转身看向墙上的送货单,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两百块送太极宫,五十块给吏部,剩下的送鸿胪寺 —— 听说波斯使者快到了,让他们尝尝咱们大唐的手艺。”

学徒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笔尖在麻纸上划过,发出沙沙轻响。工坊外传来车轱辘声,是采买的马车回来了,车夫正吆喝着卸下新到的橄榄油桶,木桶碰撞的闷响混着工匠们的笑谈,在晨光里织成一片热闹。

“大人,您说这香皂要是卖到岭南,会不会也很抢手?” 学徒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听说那边气候湿热,正需要这清爽的物件。”

李杰蘸墨的手顿了顿。岭南…… 他想起前几日听金吾卫闲聊,说有批流放的罪臣要送去那边。他摇了摇笔尖的墨滴,笑道:“等路修通了,自然要去的。”

此时的官道上,流放的马车正碾过一片结冰的水洼。赵氏怀里的狗剩已经哭累了,小脑袋歪在母亲肩头,口水浸湿了她的衣襟。她腾出一只手,轻轻合上司库圆睁的眼睛,指尖触到他脸颊上凝固的血痂,像摸到了一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