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血写的稿纸

病房里,他一把拉开抽屉,翻出那本厚厚的、记录着他康复点滴和观察笔记的硬壳笔记本。又抓起一叠空白的A4打印纸。没有理会随后赶来的、满脸担忧的周专家和陈教授,他坐到小桌前,拧开一支最普通的黑色水笔。

笔尖悬在空白纸页的上方,微微颤抖。喉咙依旧干涩灼痛,视线依旧模糊晃动。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悬在头顶。但他眼神里的挣扎和混乱,却渐渐沉淀下来,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悲怆都吸入肺腑。然后,笔尖重重落下!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严谨的排比,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官方语言。只有最朴拙、最直接、如同从伤口里汩汩流淌出的字句:

“我叫…王磊。”

“长山矿…一个…活下来的…矿工。”

“那天…井下…很黑…很冷…”

“老林…就在我…前面…不远…”

“轰隆一声…顶板…塌了…”

“我喊他…他…没应…”

“后来…我看到了…他的…帽子…灯…”

“还有…血…”

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字迹因为用力而显得笨拙、甚至有些歪扭。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模糊了镜片,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了黑色的墨迹。他抬起手臂,用袖子粗暴地抹去泪水,继续写:

“为什么…塌?”

“因为…锚杆…细了…稀了…”

“因为…有人…改了…图纸…”

“因为…要…赶产量…”

“因为…人命…不如…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