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遥那句充满了无奈与压抑的话，打破了这片死寂。他的手掌压着太阳穴，指尖传来的轻微痛感，似乎都无法缓解此刻脑海里的混乱。

站在龙遥身后的萧萧，小脸已经是一片煞白。她那双总是闪烁着灵动光彩的大眼睛里，此刻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宁雪的衣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因为双腿发软而瘫坐下去。她看看桌上那叠代表着死亡判决书的卷宗，又看看脸色同样无比凝重的宁雪，最后，目光落在了身旁那个正死死抓着龙遥手臂、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的王冬儿身上，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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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雪的状态稍好一些，但她那张总是保持着冷静的俏脸，此刻也失去了血色。她的银牙紧紧地咬着下唇，美丽的星眸之中，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原来这就是首席的世界吗？那光芒万丈的荣耀背后，竟然是如此残酷、如此血腥的龙遥死我活。什么预选赛冠军，什么首席荣耀，在这一刻，都显得是那么的可笑而又苍白。

而龙遥的安抚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王冬儿依旧死死地抓着龙遥的手臂，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龙遥的衣袖都给捏碎了。她整个人都像是要嵌进龙遥的身体里一样，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龙遥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正是这种无声的、拼命压抑着恐惧的颤抖，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哭喊，都更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剜着龙遥的心。

坐在龙遥对面的泠月，对于这房间里骤然改变的气氛，以及几个女孩那充满了恐惧与震惊的反应，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在意。她眼眸，就那么平静地，看着龙遥，看着龙遥揉着太阳穴的无奈，也看着龙遥极力安抚着怀中女孩的温柔。

在听到龙遥那句几乎是重新定义了她任务的话后，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既没有因为龙遥的“拒绝帮助”而感到不满，也没有因为龙遥的自信而表示赞许。

“行吧，我答应了。”龙遥缓缓说道，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仿佛对她而言过程如何毫不重要。她要的只是林傲天死亡的那个结果。至于是由谁来执行又是以何种方式执行都与她无关。

她伸出手指，将茶几上那只盛放着致命情报的黑木箱，缓缓地朝着龙遥的方向推了过来。

箱子的底部与光滑的桌面摩擦，发出一阵轻微而又沉闷的“沙沙”声。这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客厅里，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刺耳。

“你的决定。”她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清冷的调子，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成交。”

说完这几个字，她便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已经等待了千百年的冰雕等待着龙遥最后的确认。

那只黑色的木箱，就那么静静地停在了龙遥的面前，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潘多拉魔盒。打开它龙遥将获得足以让龙遥在接下来的死局中占据巨大优势的筹码。

但同时龙遥也等于，将身旁这几个原本还对假期充满了无限憧憬的女孩，彻底地拉入了这场只属于穿越者之间的、血腥的猎杀游戏之中。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有点点尘埃，在光柱里，安静地飞舞着。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静谧，那么的美好。

但此刻，这片温暖的光芒，却怎么也照不散笼罩在唐门一号庭院客厅里的、那份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杀意与沉重。

（实在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来，看来她了解的事情要比我想象中的多的多，接下来头疼的是，要该怎么安慰她们三个了。）

龙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客厅里女孩子身上淡淡的香气涌入肺中，却丝毫无法冷却龙遥此刻有些发胀的脑袋。茶几上那只黑色的木箱，就像一个沉默的深渊，静静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龙遥感受着手臂上王冬儿那因为恐惧而收紧的力道，听着身后萧萧和宁雪那压抑着却依旧清晰可闻的、有些紊乱的呼吸声，最终还是将目光从泠月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上移开。

“都过来坐下吧。”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在这片凝固的空气里，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虽然没有激起巨大的波澜，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萧萧和宁雪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地，从沙发后面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地，在王冬儿身边坐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互相依靠的阵型。

王冬儿依旧没有松开龙遥的手臂，只是将脸从龙遥的肩上抬了起来，眼眸里还带着未消的惊恐，但更多的是一种全然的、寻找庇护的依赖。

龙遥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紧绷的手背，然后当着她们三个人的面，缓缓地从自己的储物魂导器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不知由何种金属打造而成的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重，正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那只眼睛仿佛蕴含着某种洞察世间一切虚妄的威能，仅仅是与之对视，就让人心神不自觉地为之一凛。

龙遥将这枚令牌，缓缓地放在了茶几上，正好放在了那只黑色的木箱旁边。

“——这是穆老给我的。”

令牌与光滑的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而又沉重的“嗒”的一声。这声音不大，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三个女孩的心上，让她们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至于它的作用，我想，你们都应该知道……这是监察令。”龙遥的目光从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它的作用就是在暗中……清除掉那些对史莱克学院，或者对这个大陆有潜在威胁的人。”

小主，

龙遥停顿了一下，让她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句话里所蕴含的、血腥而又残酷的信息。

“也就是说专门干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这番话龙遥说得很慢很清晰。龙遥刻意地将这件事，从“私人恩怨”的层面，拔高到了“学院任务”的高度。龙遥知道这并不能完全消除她们心中的恐惧，但至少能让她们明白，这一切并非是龙遥的一意孤行，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她们暂时无法理解的……理由。

龙遥本以为，这份属于阴影里的沉重，永远都不会有摊在她们面前的一天。龙遥会像一道坚实的堤坝，将所有肮脏的、血腥的洪水，都牢牢地挡在她们那片纯净的世界之外。

谁能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泠月，就像一个熊孩子不管不顾地，直接就在龙遥辛辛苦苦筑起的堤坝上，用最锋利的工具，狠狠地凿开了一个大洞。

想到这里龙遥实在没忍住，抬起眼，朝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安坐在对面沙发上、面无表情，甚至在龙遥的视线扫过去时，眼眸中还透出几分无辜的麻烦制造者，送上了一个充满了无奈与谴责的白眼。

龙遥的这番解释，显然起到了一些作用。

王冬儿抓着龙遥手臂的力道，终于稍稍地松了一些。她眼眸中，惊恐的神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夹杂着心疼与理解的神情。她知道龙遥是学院的首席，知道龙遥肩上扛着远超常人的重担，但她却从未想过，这份重担的背后，竟然是如此的黑暗与沉重。

萧萧的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但她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大眼睛里，却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多了一丝震撼与……敬畏。她看着桌上那枚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监察令，又看看龙遥平静的侧脸，仿佛第一次，才真正认识到，自己所追随的这位首席大人，究竟是一个怎样强大而又……神秘的存在。

而最为冷静的宁雪，则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闪烁着快速思考的光芒。监察令……首席……穆老……最高等级的宗门任务……林傲天……这一条条线索，在她的脑海中被迅速地串联了起来，构成了一个虽然残酷，但却逻辑清晰的闭环。

她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