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命如丝缚苍龙

齐宫大殿,空气凝固如铁。周天子特使东宫桓公(此为周王室卿士,与齐桓公非一人)高踞客位,面沉如水,手中捧着那卷象征王权的简书,仿佛握着一柄无形的利剑。殿内齐国群臣屏息垂首,唯有旌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齐侯,”东宫桓公开口,声音冷硬,不带一丝情感,“天子闻报,尔擅起刀兵,聚诸侯之师,远伐山戎。虽云救燕,然未奉王命,私行征伐,此乃‘专征’之罪!尔可知罪?”

“专征”二字如惊雷炸响,群臣头垂得更低。齐桓公脸色微变,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北伐大胜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责彻底冲散,一股怒火混合着委屈直冲顶门——他分明是为中原除害,保全王室北藩,何罪之有?

他正要起身抗辩,袖袍却被轻轻一拉。只见身旁的管仲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此刻。

管仲缓缓起身,整了整衣冠,对着特使躬身一礼,姿态谦恭至极:“特使息怒。天子垂询,外臣岂敢不言?北伐山戎,事起仓促,戎狄铁蹄已踏破燕都,烽火照于蓟门。燕侯遣使泣血求援,言旦夕且亡。其时烽燧连天,军情急如火燎,若待使者跋涉千里至洛邑请命,复待王命辗转返还,恐燕地已尽为焦土,山戎饮马黄河矣。”

他语气沉痛,描绘出一幅危在旦夕的图景,接着话锋一转:“齐侯身为方伯,受天子之命镇抚东方。见兄弟之国将覆,华夏屏藩将摧,岂能坐视?昔周公征奄,亦因时制宜。此次北伐,实为拯危继绝,护我华夏社稷,绝非藐视王权。此心此志,天日可鉴。战后,我军不敢擅取寸帛,战利皆分与诸侯,燕国故土尽数归还,此岂私利之徒所能为?此正为彰天子之德,显王道之公也!”

管仲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有理有有据,情真意切。他绝口不提“无罪”,只强调“不得已”与“为公心”,巧妙地将“专征”的重罪,化解为“权宜救急”的忠义之举。

东宫桓公面色稍霁,但依旧严厉:“纵然情有可原,然礼法不可废!尔等…”

“特使明鉴!”管仲再次打断,态度却更加恭顺,“齐侯深知此举于礼有亏,日夜不安。故早已备下薄礼,非为赎罪,实为献捷于天子,禀明原委,并恳请天子下诏,正式册命此次北伐之功过,以正视听,以明法度!”

他击掌三下。殿外,早已准备好的贡礼如流水般抬入:璀璨的明珠、光洁的玉璧、北地特有的珍稀皮毛、以及被俘的山戎酋长数人,皆缚于殿下。礼单之长,物品之珍稀,令人咋舌。这不仅仅是贡品,更是齐国实力和功绩的无声展示。

东宫桓公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贡礼,又看了看殿外垂头丧气的俘虏,脸上的冰霜终于渐渐消融。周王室衰微已久,许久未见如此丰厚的贡品和如此实在的“武功”了。管仲给了他,也给了周天子一个完美的台阶。

“嗯…”东宫桓公沉吟片刻,语气缓和了许多,“若果真如管相国所言,北伐乃为救急,且心向王室…本使回洛邑后,自当据实禀明天子。然日后行事,断不可再如此孟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