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相国……子胥……夫差……向你赔罪了!”
话音未落,剑锋猛地划过脖颈!一股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崖边的枯草与岩石。
吴国最后一位君王,以与他最憎恨的仇敌截然不同的方式,却与他枉杀的忠臣相似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充满争议与悲剧的一生。
当越军士卒冲上悬崖时,只看到夫差面向姑苏方向、拄剑而立、已然气绝的尸身,兀自不倒,圆睁的双目中,凝固着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夫差既死,伯嚭试图以“劝降有功”向越军乞活,被勾践下令当场处决,其首级与夫差之尸一同悬于姑苏残垣示众。持续数十年的吴越世仇,以吴国的彻底覆灭、夫差的身死国除而告终。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勾践在吴国故地大会群臣,论功行赏。范蠡、文种居功至伟,受封显爵。越国疆土骤然扩张数倍,携灭吴之威,势力席卷东南,兵锋之盛,一时无两。中原诸侯,无不侧目,纷纷遣使道贺,越王勾践之名,威震华夏。
然而,在胜利的狂欢与喧嚣之下,暗流已然涌动。
庆功宴上,勾践端坐主位,接受着四方来朝的恭维,志得意满。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却发觉口中已无那熟悉的苦涩——自姑苏陷落,他便不再悬挂那枚苦胆了。
范蠡坐在下首,看着意气风发的勾践,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对越国新得广袤土地和财富垂涎欲滴的越国将领和文臣,心中非但没有喜悦,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低声对身旁的文种吟诵了一句古老的谚语,声音微不可闻,“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文种闻言,笑容微微一僵,看了看王座上的勾践,又看了看范蠡那深邃的眼神,心中一时纷乱,未能作答。
范蠡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举杯饮尽了杯中酒。那酒液甘醇,却在他口中,品出了一丝与昔日苦胆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警醒的滋味。
姑苏台的灰烬尚未完全冷却,新的火焰,似乎已在胜利的余烬中,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