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种看着那柄剑,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而苍凉,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念旧日微功’!好一个‘不忍刀斧加身’!臣为大王献《伐吴九术》,仅用其三便灭强吴。其余六术,臣曾言可助大王称霸中原,混一四海……可惜,可惜啊!其余六术,臣只能带往黄泉,献于先王了!”
此言一出,勾践瞳孔骤缩,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悔意与刺痛,但帝王的冷酷立刻压倒了这丝情绪。他挥了挥手,示意内侍将剑递给文种。
文种止住笑声,接过那柄沉甸甸的属镂剑。他最后看了一眼王座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君王,目光扫过那些噤声的同僚,眼中再无留恋。他捧着剑,转身,一步步,坚定而蹒跚地走出了大殿,走向宫外属于自己的那座已然冰冷的相国府。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姑苏城。相国府内外,一片悲声。文种的门客、家眷、受过其恩惠的官吏百姓,聚在府外,哭声震天。
文种回到府中,神色反而异常平静。他摒退了所有哭泣的家人和门客,独自走入书房。他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衣冠,将那柄属镂剑横于案上。
窗外,阳光明媚,一如多年前他与范蠡初遇时,畅谈天下大势的那个午后。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目光睿智的年轻人,听到了他最后的警语:“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子若不去,祸必及身!”
“少伯……还是你看得透啊……”文种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笑容。他一生追求功业,渴望辅佐明主,青史留名,却最终未能参透这“可共患难,不可共安乐”的人性至理,未能看透那王座之下,尽是猜忌的深渊。
他没有再犹豫,握住属镂剑的剑柄。冰凉的触感传来,他想起伍子胥临终前的悲愤,想起夫差最后的悔恨,如今,轮到他了。这柄剑,饮尽了吴越两代忠臣的鲜血,也彻底斩断了越国霸业最坚实的一根支柱。
剑光一闪,血光迸现。
越国相国文种,伏剑自尽。
一颗闪耀于春秋末世的智星,就此黯然陨落。他所怀的安邦定国之才,那未曾施展的另外“六术”,都随着他的死去,化为了历史的尘埃与一声沉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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