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前线的噩耗与杨延昭那份言辞恳切、直指时弊的密奏,几乎同时摆在了宋太宗赵光义的御案之上。葫芦峪的惨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醒了部分还沉浸在“天朝上国”迷梦中的人。而杨延昭(通过其父杨业转呈)的奏疏,则如同一盆刺骨的冰水,将两线作战的可怕前景,血淋淋地摊开在了皇帝面前。

朝堂之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之前力主西征的官员们噤若寒蝉,潘美虽然依旧强撑着姿态,指责田重进无能,但声音已不如往日洪亮。事实胜于雄辩,西线的泥潭,让所有鼓吹“速胜”的言论都成了笑话。

赵光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挥退了喋喋不休的争吵,独自在御书房内对着地图和奏疏沉默了整整一个下午。帝国的危局,战略的失误,以及杨业、杨延昭父子那份沉甸甸的、充满忧患的忠诚,都在拷问着他的决策。

最终,理智压过了面子,稳妥压过了冒险。

数日后,新的旨意传出:

一、西线改攻为守,严令田重进稳固现有防线,不得再贸然深入,以保存实力、安抚地方为首要任务。

二、北疆战略等级提升,紧急向河北、河东诸路增派兵力,调拨大量粮草军械,全力巩固边防。

三、授予北面都部署杨业“临机专断”之权,于紧急情况下,可不必事事奏报,先行处置。

这道旨意,虽然没有明确承认之前的错误,但其内容的转向,已清晰地表明朝廷采纳了杨延昭(及杨业)的核心建议——战略重心北移,全力应对耶律休哥的威胁!

消息传出,天波杨府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佘太君紧握的手终于松开,看向杨延昭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骄傲,更有一种将家族未来托付的决然。前线浴血的杨业,在接到旨意后,亦能更从容地部署防务,压力骤减。

然而,杨延昭却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他知道,这仅仅是争取到了一点喘息之机。耶律休哥的威胁并未解除,西线的烂摊子也还在那里。更重要的是,他与潘美一系的矛盾,已然彻底公开化、白热化。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明面上的战略转向之后,暗地里的打压接踵而至。虎翼军左厢的粮饷拨付开始出现各种“意外”的延迟和克扣;枢密院下发的训令,对左厢的训练成果吹毛求疵;甚至有一些来历不明的御史,开始弹劾杨延昭“结交军中悍卒,意图不明”。

这些手段,虽然龌龊,却也在杨延昭的预料之中。他沉着应对,一方面利用演武胜利的余威和皇帝的赏识据理力争,确保部队的基本供给;另一方面,则更加快了自身力量的培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