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尉,”王超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严肃面孔,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近日军中似有怨言,皆因粮饷短缺,士卒生活清苦。长此以往,恐伤士气,动摇军心啊。太尉还需早做打算,向朝廷据理力争才是。”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将压力和责任完全推给了杨延昭。若杨延昭解决不了,便是他统兵无方;若杨延昭强行弹压,则更失军心。

杨延昭如何不知其意,他面色不变,淡淡道:“有劳王都部署挂心。朝廷艰难,我等边臣自当体恤。军中些许怨言,乃是人之常情,延昭自会妥善安抚,加强教导,断不会因此动摇防务根本。”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王超:“倒是王都部署,久在禁军,深知粮饷乃军心所系。如今北疆情况特殊,还望都部署能体谅下情,与你京中故旧多多沟通,陈明利害,请朝廷尽快足额拨付,方是正理。毕竟,北疆若乱,你我都难辞其咎。”

他将皮球又轻轻踢了回去,语气虽然平和,但那句“难辞其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让王超心中一凛,知道想借此发难是行不通了,只得讪讪告退。

内部的压力尚可周旋,但来自家族内部的暗流,却让杨延昭感到更加棘手。他的妻子,出身将门的柴郡主,在一次深夜交谈中,透露了一个令他心惊的消息。

“夫君,”柴郡主忧心忡忡地低语,“近日母亲(佘太君)时常独自垂泪,几位嫂嫂和族中女眷聚会时,也常听闻她们议论,说……说朝廷猜忌日深,担心我杨家步了前朝那些功高震主之臣的后尘……甚至,有族老私下提议,是否……是否该考虑急流勇退,交出兵权,以求保全家族……”

杨延昭闻言,心中巨震。他深知,这绝非空穴来风。母亲那日的叮嘱言犹在耳,如今连族中都有了这样的声音,可见朝廷的猜忌和外部环境的险恶,已经让家族内部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和分歧。

“糊涂!”杨延昭低声斥道,但语气中更多的是无奈与沉重,“如今北疆局势如同累卵,耶律休哥虎视眈眈,我若此时交出兵权,谁来守这千里边防?朝廷派来的那些人吗?他们挡得住耶律休哥吗?届时北疆崩坏,战火重燃,我杨家就能独善其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握住柴郡主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告诉母亲和族中诸位,我杨延昭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杨家忠烈之名,也绝不做对不起国家百姓之事!但眼下,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唯有牢牢握住手中之权,稳固北疆,方是保全家族、保全社稷的唯一正途!让他们……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