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路途,对杨延昭而言,并非坦途。尽管有八贤王同行,钦差仪仗在前,表面上风光无限,但暗地里,杨延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窥探与隐隐的敌意。沿途州县官员接待虽不敢怠慢,却也多是例行公事,少了往日的热情与敬畏,多了几分疏离与审视。显然,他被罢免兵权、明升暗降的消息早已传开,官场嗅觉灵敏的人们,已然开始重新站队。

杨延昭对此泰然处之,每日或在车中阅读兵书史籍,或与八贤王探讨些经义典故,言谈举止,完全是一副儒将风范,丝毫看不出叱咤风云的边帅痕迹。这份沉静,反倒让随行的八贤王心中更是高看几分,也暗自忧虑——此子越是沉稳,说明其心志越是坚毅,此番入京,恐怕不会如王钦若等人所愿,那般轻易拿捏。

这一日,行至距离汴梁尚有三百里的陈桥驿(历史上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地,此安排颇具深意)。天色已晚,队伍便在驿馆驻扎。

深夜,驿馆书房内,灯火摇曳。杨延昭并未安寝,而是铺开纸张,正在给北疆的杨延光写信。信中并未提及沿途见闻或自身处境,只是详细询问了各军寨防务、粮草储备、以及耶律休哥近期有无异动等情况,并再三叮嘱务必谨慎,一切以稳定为重。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

杨延昭目光一凛,手下意识按向了腰间(虽未着甲,但佩剑仍在),沉声道:“何人?”

“太尉,是我,夜枭。”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杨延昭心中一松,又立刻提起。“夜枭”是“锐眼司”安插在汴梁的核心暗桩之一,此刻冒险前来,必有要事!

他悄然打开窗户,一个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滑入室内,正是代号“夜枭”的探子。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太尉!情况紧急,属下不得不冒险前来!”“夜枭”单膝跪地,语速极快,“属下探得确切消息,王钦若与夏守恩勾结,已通过秘密渠道,将几封伪造的、您与辽国枢密副使‘往来’的密信,交给了辽国方面!辽人那边也已安排妥当,预计就在您抵达汴梁,陛见之时,便会由辽国使臣,‘偶然’发现并当庭呈递!他们这是要构陷您通敌叛国,置您于死地啊!”

饶是杨延昭心志坚如铁石,闻听此言,也不禁心头巨震,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窜头顶!

通敌叛国!这可是诛九族的不赦之罪!王钦若等人,竟然卑劣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