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船”撞击水寨入口引发的火焰已被扑灭,但那无形的、致命的瘟疫,却如同跗骨之蛆,在西塞山龙王寨内疯狂蔓延、肆虐。陈衍释放的“地狱馈赠”,其恐怖效果远超预期。
曾经还算严整的营寨,如今已化为巨大的瘟疫坟场。恶臭弥漫,压过了江水的腥气。临时搭建的隔离区形同虚设,里面挤满了痛苦呻吟的士兵。高烧、剧烈的咳嗽、皮肤上迅速蔓延的紫黑色斑块(坏死性瘀斑)、咯血……症状以惊人的速度出现和恶化。军医(大多是略通医术的道士或随军民夫)束手无策,有限的草药在汹涌的疫情面前杯水车薪。死亡,成了寨内最寻常的景象。
每天清晨,运送尸体的板车络绎不绝。草席裹着的尸体堆叠在江边,等待焚烧或……被不耐烦的士兵直接抛入江水。抛尸的士兵自己也面黄肌瘦,眼神惊恐,动作麻木,唯恐沾上一点死者的气息。恐惧和绝望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整个寨子。
“又死了三十七个……”一个负责登记“阎王账”的文书,声音颤抖地报告给脸色铁青的桓振。他手中的笔几乎握不住,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触目惊心。
“废物!都是废物!”桓振一脚踹翻身前的案几,眼中布满血丝。他感觉自己也有些头晕发热,这让他更加狂躁和恐惧。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只把怒火倾泻在别人身上。“把那些咳血的都给我丢到下游去!丢远点!不许再污染寨子!”
命令被执行得更加粗暴。一些尚未断气、只是症状稍重的士兵也被无情地拖走,凄厉的哀求声和咒骂声在营寨中回荡,进一步撕裂着残存的军心。
瘟疫的源头——那些燃烧的尸船和跳江的“瘟鬼”,早已被寨中幸存的士兵添油加醋地描绘成了来自地狱的使者。恐慌催生了各种流言:
“看见了吗?那天跳江的瘟鬼里,有个穿北府军服的,脸上烂了一半还在笑!那就是陈衍派来的勾魂使者!”
“我听说,那些尸船撞寨的时候,水里冒出了无数冤魂的手在拉咱们的船!”
“这根本不是病!是诅咒!是北府军请来的瘟神!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
恐慌迅速与桓楚政权赖以维系的精神支柱——五斗米道的信仰结合、扭曲。底层士兵和裹挟的船民工匠们,开始将这场灭顶之灾视为“天罚”!是桓玄篡逆、滥杀无辜(包括孙恩乱军时期的暴行)招致的报应!是上天对他们助纣为虐的惩罚!
恐慌引发了连锁反应。一些士兵开始偷偷丢弃象征五斗米道信仰的符箓,甚至有人半夜对着北府军方向磕头祈祷。军中的道士试图做法驱邪,焚香画符,大张旗鼓。然而,就在一场规模宏大的驱邪法事进行到高潮,道士们摇铃念咒、朱砂画符、焚烧祭品时——
轰隆!
供奉在法坛中央的、泥塑的天师神像,毫无征兆地,突然从中裂开,碎成几块!碎块砸在燃烧的祭品上,火星四溅!
这一幕,被无数惊恐的眼睛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