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年(4064年)十二月
癸卯(初一):日食。太祖驾临白虎殿,晓谕群臣说:“自古以来忠诚贤能的人士,大致有三类:第一类,辅佐国家,安定邦国,勤勉不怠地谋求治理,委婉周详地规劝君主行善事。君主即使没有听从,他也必定再三进言。君主受到感动和启发而听从采纳他的建议,那么朝廷就能尊贵安定,众多事务都能得到妥善处理。至于选拔任用贤能之人,使民间没有被遗漏的人才,罢黜奸邪谄媚之人,处理得当而使人不敢怨恨,这是上等的贤才。第二类,广泛学习古人的言论,深知历史上既成的事迹,其内心虽然忠诚于辅佐国家,但胸中缺乏随机应变的才能,肯定古代否定当今,拘泥不知变通,而且勉强君主去做难以施行的事情。然而观察他的本心是忠诚耿直的,也可以称得上是端正的人、正直的士人了。即使多次遭到斥责侮辱,他的志向也不懈怠,这也是忠诚为国效力的人,属于中等的贤才。第三类,通晓经史之学,虽然没有什么不读的,但拘泥于古人的旧例,不懂得经世济民的权变,心中模糊混乱不能分辨是非,常常高谈阔论,以为这就是进谏,竟然不知道什么事应该先做,什么事应该后做,什么事可以施行,什么事不可以施行。凡是他谋划的事情,自认为很恰当,但实际上并不切合实用。君主如果听从了,他就会因此自高自大;君主如果不听,他就说君主不能推行他的计划。他的言论对国家毫无益处,只会让君主背上拒绝劝谏的名声。然而他的内心也没有别的恶意,只是不懂得审时度势、通达权变罢了。这是下等的贤人。我今天谈论这三类人,有见识的人自然能明白。”
甲辰(初二):律令修订完成,太祖命令颁布施行。当初,太祖命令李善长等人详细制定律令。太祖每次驾临西楼,召见各位议律官和儒臣,都赐座与他们一起讨论,以求达到最恰当的标准。太祖对起居注熊鼎说:“我刚才审阅群臣所制定的律令,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仅凭自己的意见就做了决断,而众人总是认为是对的,很少有坚持己见进行辩论的。刑法是关系重大的事情啊!如果处理失当,人们就会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还怎么能将律法垂示后世呢?”熊鼎回答说:“皇上综合群臣的议论,以圣明的见解做出决断,确实非常恰当。请等律令修订完成后,再与朝廷大臣们详细审阅,然后颁布施行。”太祖认为他说得对。到这时律令才修订完成,太祖与朝廷大臣再次审阅,删除繁琐趋于简要、减轻重刑从轻处罚的情况居多。总共制定《令》一百四十五条,其中吏令二十条,户令二十四条,礼令十七条,兵令十一条,刑令七十一条,工令二条。《律》则是依据唐代旧律增删而成,共计二百八十五条:吏律十八篇,户律六十三篇,礼律十四篇,兵律三十二篇,刑律一百五十篇,工律八篇。太祖命令有关部门刊印颁布于朝廷内外。李善长等人被赏赐物品,各有不同。太祖又晓谕群臣说:“读书是为了穷究事理,守法是为了约束自身。所以官吏被称为奉公守法的循良之吏,不在于威严,而在于遵守法令、遵循事理罢了。你们既然读书,对于律法也不可不通晓。大致说来,人之所以犯法,是因为违背了事理。君子恪守事理,所以不犯法;小人轻视法律,所以陷入重刑。现在你们各有职守,应该知道谨慎行事。”
乙巳(初三):大将军徐达等将从益都出发,派遣使者前往乐安招降俞胜。当时俞胜的兄长俞宝被部下所杀,俞胜代其担任平章,统领部众。
第二天,徐达大军驻扎在长山、北河,般阳路总管李圭等率领军民到军门投降。于是其所属的淄川、新城等县,都望风归附。明军收得军士一千四百一十四人,粮食二万一千三百余石。
丁未(初五):太祖派遣使者谕令征虏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说:“将军统率将士,击鼓东进,攻下齐、鲁数十座城池,即使拿古代名将来比较,韩信的功劳和才能也不过如此。然而在事情的关键和形势变化之际,不可不深思熟虑。如今山东诸将虽然都已归附,但未曾派一人到我这里来。如果留下这些降将,让他们分布在原来的地盘上,这就是所谓的‘养虎遗患’啊!当初汉光武帝命令冯异平定三辅地区的营堡,对于投降的人,就将其首领遣送到京城,让普通百姓分散回乡务农,拆毁他们的营垒,不让他们再聚集起来。古人考虑祸患是很深远的。将军好好想想吧。”
大都督府同知张兴祖率军到达东平,元朝平章马德弃城逃跑。张兴祖派遣指挥常守道、千户许秉等追至东阿,元朝参政陈璧等率领所属军民五万余人前来投降。许秉又率水军奔赴安山镇,元朝右丞杜天佑、左丞蒋兴率部众投降,缴获船只一百五十余艘。孔子第五十六代孙、袭封衍圣公孔希学听说大军到来,率领曲阜县尹孔希章、邹县主簿孟思谅等到军门迎接拜见张兴祖。张兴祖以礼相待。于是兖州以东州县皆来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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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尚宝司,设卿一人(正五品),少卿一人(从五品),丞一人(正六品)。设置侍仪司(从五品),设侍仪引进使。设置教坊司(正九品),掌管宴会音乐,由乐工担任,设大使、副使各一人,和声郎二人。命令设置内职六尚局。
方国珍派遣儿子方明完奉表谢罪请求投降,表文说:“臣听说上天无所不覆,大地无所不载。王者体察上天效法大地,对人无所不容。臣长久以来蒙受陛下覆载之恩,不敢自绝于天地,因此陈述愚衷,相信陛下必有包容臣之处。臣本是庸才,昧于学问,遭逢乱世多故,起兵于海岛,并无父兄势力可倚仗,与众豪杰角逐,也并非有图谋大业的野心,不过是想找到像商汤、周武王那样的明君,作为依附罢了。先前王师渡江,势如雷霆,直抵婺城,远近震惊,因此臣派儿子拜见将军,归心效顺。那时就已预知陛下必有今日,所以想依附陛下的光辉,企盼些许恩泽。而陛下推诚布公,赐手书让质子回归,命臣守卫城邑,如同钱镠旧例。臣遵奉约束,不敢违抗。岂料侄子明善不加戒备,擅自挑起事端,罪孽深重,实难开脱。如今守城将领飞书急报,说天兵远来,臣闻之惊骇失措,惶恐不安,于是让守军迎接王师,然而自己还是不免浮海逃避,这是为何?从前孝子侍奉父母,遇到用小棍责打就承受,用大棍责打就逃走,臣的情况正与此类似。臣私下自责,这十多年间,若非陛下,臣不会有今日。一旦失足,天下后世必有议论臣者。臣冒死遣子入侍。伏望陛下施以保全养育之恩,再赐臣再生之德,允许臣归乡终老,使子侄辈得以保全余生,听候驱策,实为臣万幸。”太祖起初恼怒他反复无常,览表后心生怜悯,赐书说:“先前你外示归诚,内怀奸诈,我姑且容忍,待你自效。岂料你玩弄小智,愈加肆行奸恶,竟背弃前盟,致劳我师。你还不立即束手归降,竟逃于海上,还想观望成败。如今势穷来归,言辞哀切恳挚。我将以你此诚为诚,不追究你以前过错。你勿要自疑,率众来归,一概从宽赦免。”
戊申(初六):宋迪出使山东返回,对太祖说:“都督同知张兴祖攻克山东诸郡,缴获兵马数以万计。兴祖能推诚待人,降将中有可用之才的,就让他们统领旧部,一起进取。”太祖说:“这不是好办法。听说兴祖麾下降将,甚至有统领千名骑兵的。一旦临敌,若其兵力不足以与敌抗衡,因此生变,如何控制?”于是命宋迪再往传谕张兴祖:“如今所得降将及官吏儒生,凡有才能可用的,全部送来京师,不得擅自留用。”
大将军徐达等到达章丘,元朝守将右丞王成投降。太祖梦见有人将玉璧放在自己脖子上,不久颈后肉微微隆起隐痛,怀疑是病,用药敷抹无效,后来竟长成骨头,高高隆起,十分奇异。
己酉(初九):徐达到达济南。元朝平章忽林台、詹同(脱因帖木儿)闻讯,先驱使百姓,然后率军逃走。平章朵儿只(达朵儿只进巴)等献城投降。明军收编将士二千八百五十五人,马四百二十九匹,命指挥陈胜镇守济南。后来朝廷遣送朵儿只等赴建康,行至洛口,朵儿只等杀死使者,向北逃走。征南将军胡廷瑞到达建昌,元朝武元将军李宗茂献城投降,明军获将士五千四百六十余人,马一百二十九匹,粮六万七千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