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名夏荷,原是悦来楼歌伎。”女子福身行礼,声音柔婉如泉,“久闻苏娘子以农法活人济世,心向往之,愿弃乐从耕,执帚洒扫,求一门安身之技。”
她抬起头,目光诚恳:“我虽出身卑微,却识得五谷酒色,曾在老酒师身边斟酒三年,知曲温火候一二。”
村中几个青年早已看得呆了,连阿牛都忘了扇扇子。
唯有里屋帘后,一声极轻的咳嗽响起。
谢云书倚在窗边,面色苍白,指尖却悄然收紧。
他侧首对陆昭低语:“徐文远府中规矩森严,从无外遣仆役。一个‘歌伎’,怎会知晓‘红曲三温酿’这种连酒坊匠人都未必听过的秘法?”
陆昭皱眉:“你是说……细作?”
“不是细作,便是内行。”谢云书眸色幽深,“她眼神不怯,站姿稳而不恭,分明是惯于发号施令之人。这般人物,甘心来做洒扫粗活?”
帘外,苏晚晴端坐堂上,不动声色。
她看了夏荷良久,忽道:“既愿学艺,便从淘米洗瓮做起。七日后考核,能辨出生曲与熟曲者,方可入坊。”
夏荷低头应是,姿态谦卑。
当晚,酿酒作坊外新挂出一块木牌,漆黑大字触目惊心:《酿酒十忌》
一忌生水入缸
二忌手汗沾曲
三忌霉瓮未蒸
七忌夜半窥窖
苏晚晴特意将最后一句刻得极深,仿佛刀削斧凿。
更深人静,月光斜照。
小蝶颤抖着手掀开窗纸一角——只见夏荷端坐案前,就着清冷月光,正一笔一划誊抄墙上的发酵时间表。
那字迹工整严谨,毫无脂粉气,倒像是账房先生批阅文书。
屋顶阴影里,苏晚晴静静伫立,披风掩住身形。
她看着夏荷专注的模样,眸光微冷。
“想偷艺?”她低声自语,“好啊。那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酒酿成的——也让你亲手把自己,酿醒。”
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
山洪自坡顶奔涌而下,裹着泥石直扑新开的地窖坑道。
木架在水流冲击中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瞬就要塌陷。
苏晚晴赤脚踩在泥水里,发丝紧贴额角,手中火把摇曳不定,映出她眉宇间的决绝。
“快!竹管引水走东侧斜沟!”她声音穿透雨幕,镇定得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孙铁头,陶壁接缝再夯一遍——漏水一寸,整窑报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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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一根承重木柱剧烈晃动,砂土簌簌落下。
她心头一紧,正要上前支撑,却觉肩背一沉——一件粗蓑衣兜头罩下,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稳稳扶住了那根将倾的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