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破残垣,吹得祠堂前那盏油灯忽明忽暗。
苏晚晴蹲在地泉边,指尖探入涌出的温水,热意顺着指腹爬上来,像是大地深处蛰伏多年的呼吸终于苏醒。
她盯着池壁青石上那八个阴刻篆字——“谢氏宗盟,死守北舆”,字迹深陷,边缘已被岁月磨钝,却仍透着一股凛然不可犯的肃杀之气。
她心头一震。
这不是普通的家训。这是誓词,是遗命,是用血写进石头里的执念。
而此刻,谢云书正躺在竹榻上,浑身滚烫,唇色发紫,额上冷汗涔涔。
他已连续三日未醒,每到子时便剧烈抽搐,口中反复呢喃:“铁甲寒……雪封谷……九曲渠不通……”声音嘶哑如刀刮喉管,每一个字都像从极北冰原深处凿出来的。
阿兰守在一旁,手里攥着湿布,一遍遍替他擦脸,手都在抖:“娘子,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从前虽病弱,也不至于这般……像是魂被什么东西拽走了。”
苏晚晴没说话,只将目光落在他左腕那道旧疤上。
原本只是条细长陈痕,如今却如活物般蔓延出蛛网状的青紫脉络,沿着经络缓缓向上爬行,触之冰冷刺骨,仿佛皮下埋着一条冬眠的毒蛇,正在苏醒。
陆郎中束手退至角落,脸色发白:“老夫行医四十载,从未见过此等病症。非风非寒,非痨非蛊……倒像是……战阵旧创,遇寒则发,伤及神魂。”
话音未落,门外忽有脚步声轻至,不疾不徐,踏在湿泥地上竟无声无息。
一道修长身影立于门框阴影处,戴着青铜面具,袍角沾着夜露,背着一只古旧药箱。
他抬头望了一眼祠堂横梁,低声道:“此人之病,不在肺腑,在魂。”
苏晚晴猛地转身,目光如刃。
“你是谁?”
“墨先生。”他缓步走入,面具后的声音平静无波,“游方医者,途经贵地,闻此地有‘地心阳脉’重开,特来一看。”
他不等邀请,径直走到谢云书身前,三指搭上其腕脉。
刹那间,祠堂内鸦雀无声。
连风都停了。
墨先生眉头微蹙,片刻后收回手,语气陡然凝重:“寒髓毒。”
“何物?”
“北境边军冷锻铠甲所用淬液,含玄冰铁屑与百毒浸膏。若兵士重伤濒死,铠甲碎裂,液渗骨髓,十年不发则已,一发则蚀神乱志,唤作‘寒髓反噬’。”他抬眼看向苏晚晴,“你夫君……曾是边军将领?”
苏晚晴心头一震。
将领?谢云书?
那个咳血都要强撑着微笑、走路都需人搀扶的“体弱小媳妇”?
可她没有反驳,只是死死盯着墨先生:“可治?”
“有法。”墨先生缓缓道,“但需两物:恒温地泉滋养经络,断其毒势;再以药菌发酵提纯‘清心合和膏’,缓释解毒。缺一不可。”
苏晚晴当即回头,厉声下令:“阿兰!带人去酒坊搬废弃陶瓮,全部垒入东厢!小蝶,传我令,母曲室封闭七日,所有订单暂缓,违者逐出工坊!”
命令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她是晚晴工坊的主理人,更是这片土地上第一个敢把“规矩”二字砸进人心的女人。
现在,她的“卷王”本性彻底爆发——天要压人,她就劈山开路;命要夺人,她就逆天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