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封存,置于地泉热气蒸腾处,定时翻转。
第一夜,罐壁凝出细密水珠,药膏由灰褐转为琥珀色;
第二夜,香气微透,竟带一丝清冽果韵;
第三夜子时,她亲尝微量,舌根微麻后回甘生津,脉息通畅无阻滞。
成了!
当晨光刺破窗纸,苏晚晴颤抖着撬开最后一罐,用银勺舀出一剂,轻轻撬开谢云书紧咬的牙关灌入。
他喉结艰难滑动了一下,滚烫的额头竟缓缓沁出一层细汗。
一个时辰后,他的呼吸第一次变得平稳悠长,不再抽搐,不再梦呓。
整整一夜,他安稳入睡。
苏晚晴跪坐在竹榻旁,眼泪无声滑落。
不是因为感动,而是终于看清了墨先生那句话的重量——“他不是病人,是活碑。”
这具看似孱弱的躯壳里,埋着一段被风雪掩埋的历史,一道无人敢提的伤疤,一场足以动摇朝堂的旧案。
而有人,已经动手要毁掉一切。
深夜,恒温室外风声簌簌。
小蝶披着斗篷巡查,忽见墙角人影一闪,冯记账房蹲伏在陶瓮后,袖中寒光微闪——一把精巧刮刀正悄悄伸向悬挂的茯苓菌簇。
她瞳孔骤缩,立刻退身隐入暗处,疾步报信。
阿兰一声令下,四名女工持棍围上,将人堵在角落。
搜身时,从其贴身衣袋中抖落一封密信,墨迹未干:
“谢某若醒,必揭军资黑账,速毁其药源。菌种勿留,事成之后,照例赏金百两。”
苏晚晴接过信纸,指节发白,冷笑出声:“他们怕的不是我酿酒致富,是怕有人记得那场雪。”
她没叫官差,也没声张,反而命小蝶誊抄三份密信,其中一份夹进柳掌柜送往京城的药材箱夹层,信封外只盖一枚不起眼的梅花印——那是她与北方商盟暗通消息的标记。
烛火摇曳,映得她眸光如刃。
这一局,她不再只是自救。
她是把火种埋进寒冬的人。
就在此时,榻上的谢云书忽然轻启唇齿,声音几不可闻:
“名单……还在冰窖……”
话音落地,万籁俱寂。
墙角阴影里,一直默默清扫的哑婢秋蝉浑身剧震,手中扫帚落地。
她缓缓跪下,双手交叠于额前,颤抖着比出一个尘封多年的动作——
叩首。
像是对着某个早已覆灭的门庭,献上迟来十七年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