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被掩埋十三年的北境惨案,竟因一坛酱、一幅画、一句“味道识人心”,悄然掀开棺盖。
他缓缓起身,推开窗棂,夜风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九曲渠……”他低语,眸光幽深如渊,“父亲率三千军民修渠引水,只为解北境十年旱荒,却被构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唯我一人苟活至今。”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叩唇角——动作细微,却带着皇族血脉独有的习惯性姿态。
这一幕若被有心人瞧见,足以掀起滔天波澜。
窗外,秋蝉静立廊下,手中紧攥一只蓝釉小瓶,那是她从祠堂温泉池底悄悄取回的琉璃匣碎片。
她张了张嘴,终究未出声。
哑婢不能言,却比谁都看得清楚——少爷每夜咳血的帕子藏在床底,药炉里的汤汁越来越黑,而他的眼神,一日比一日更深沉,仿佛正一步步走向某个无法回头的深渊。
与此同时,京城紫宸殿内灯火通明。
徐文远跪伏在地,额头冷汗涔涔。
他呈上的奏折被狠狠掷于阶前,墨迹溅落如血。
“妖言惑众?私联废族?”皇帝冷笑,声音不高,却压得满殿窒息,“朕吃的是酱,不是你的谗言!倒是这味道……”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空碟上残留的一缕酱痕,神情忽然恍惚了一瞬,“……十年未闻矣。”
众臣屏息。
谁都没注意到,皇帝左手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右手腕内侧一道陈年疤痕——那是少年巡边时,误食毒粮所致。
唯有彼时随行的老太医微微眯眼,似有所悟。
朱批即下:“贡品备案,通行免税,沿途不得盘查。”
一道旨意,破了百年商税铁规。
而在千里之外的杏花村,苏晚晴正站在新窑前,看着陶三爷将最后一口贡瓮封泥。
她接过刻有勺纹的盖子,轻轻抚过那一道温润弧线。
“你说,一个人的味道,真能唤醒另一个人的记忆吗?”她望着远处书房亮灯的窗口,低声自问。
答案或许已在风中。
就在此时,地底深处,祠堂温泉池底那枚沉睡多年的琉璃匣,表面蓝纹骤然蔓延,如藤蛇狂舞,转瞬覆盖整块晶面。
水波微漾,一股极寒之气悄然渗出石缝,无声无息向上游走——
而谢云书忽觉胸口一滞,喉间腥甜翻涌。
他抬手掩唇,指缝间一抹暗红悄然滑落。
窗外月色惨白,照着他苍白如纸的脸。
他倚窗而立,指尖仍轻叩唇角,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又或许,是在等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旧梦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