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到,他藏在袖中的手已悄然握紧,指节泛白。
良久,一声轻笑响起,低哑却清晰。
“呵……边防动荡?”谢云书缓缓撑起身子,动作迟缓,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
可当他终于站直时,那佝偻多年的脊梁竟如松柏挺立,一股久居高位的威压自他瘦削身躯中悄然弥漫开来。
众人屏息。
只见他抬手,一把撕开胸前衣襟——布帛裂响中,一道赤红如焰的胎记赫然浮现于左肩胛,形若腾龙,边缘流转着暗金纹路,在昏黄烛光下竟似有血气蒸腾。
“这是……皇族秘印!”裴御史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
“七殿下?”红袖单膝跪地,声音颤抖,“您还活着?”
谢云书没有看她,只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夜色,嗓音冷得像北境的霜雪:“二十年前,父皇死于‘九曲渠’毒水,母妃焚身殉节,三万屯田军一夜覆灭。他们说那是天灾。”他顿了顿,眼中寒芒乍现,“可我知道,是人祸——是周廷章勾结内廷,以疫病为名,屠我忠良,毁我根基。”
屋内死寂,唯有风穿隙而过,呜咽如诉。
“如今他要巡边督粮?”谢云书冷笑,从怀中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旧剑,剑柄斑驳,却仍能看出昔日鎏金雕纹,“那就让他去——我去接他。”
话音未落,他人已掠出门外。
风雪正急。
官道中央,三堆狼烟冲天而起,火光撕裂浓雾,如同远古战鼓擂动。
半个时辰后,十二骑黑甲自苍茫雾中踏雪而来,铁蹄无声,杀气如刃。
为首一人银甲覆面,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身后十一骑齐刷刷坠马叩首,铠甲相撞之声震彻四野。
“属下参见七殿下!”
谢云书立于风雪之中,披发散袍,却气势如渊。
他缓缓抽出那柄旧剑,锈迹剥落处,露出森然寒锋。
剑柄暗格弹开,一张微缩羊皮地图徐徐展开——正是九曲渠旧道与杏花岭伏兵路线图。
“明日辰时,”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入骨,“我要让周廷章的车队,永远停在杏花岭。”
风雪狂舞,他眸光如电,再不似那个咳血倚门、任人欺凌的“小媳妇”,而是蛰伏二十载、归来索命的北境战魂。
同一夜,百里之外的慈恩园深处,一座不起眼的院落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