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灶火传令,春子归来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废弃陶窑深处,火光幽微跳动,映在岩壁上拉出无数扭曲的影子。

这里曾是烧制粗陶的死地,如今却成了杏花村最隐秘的心脏。

谢云书立于窑洞中央,一袭玄袍未换,唇边血痕已被药膏压住,唯余眼底寒芒似刃。

他抬手,指向窑壁凿出的三十六个凹槽,每一处都燃着一盏铜油灯,灯火摇曳,宛如星辰排布。

“三十六灯,三十六哨。”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入石,“明灭有律,进退有序。从此刻起,此地为‘弦月堂’——是我弦月卫重燃的第一口炉火。”

众人屏息,跪伏于地。

苏晚晴站在窑口阴影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张刚由郑伯密报递来的粮单。

千坛陈酿悄然兑出三千石米粮,全靠她以“酱瓮发酵损耗”之名做账掩护。

明账走商盟流水,暗账由巡防司夜间运粮入山,连她最信任的胡掌柜都只当是酒坊扩产备料。

可这数字……太大了。

她目光扫过窑内新归的七十二人,心头微沉。

这些人看似枯瘦如柴、衣衫褴褛,实则筋骨精悍,眼神锐利如鹰。

他们不是普通流民,而是十年潜伏、刀口舔血的老卒。

这样一群人,每日所需口粮远超常人,更别提还要维持体能训练。

但她不说破。

她知道谢云书在做什么——他在重建一支不属朝廷、不受节制的铁血之军。

而她,早已无法抽身。

“分五组。”谢云书继续下令,手中一卷泛黄古籍缓缓展开,“《夜行令典》第一篇:因职授命,各司其死。”

他话音落,身后石台之上,五枚青铜令牌依次排开。

“侦骑组,主查敌踪,探路设伏;信哨组,掌密语传讯,昼夜不停;工造组,修械制具,掘地道、架机关;炊营组,统粮配药,保全军性命;伏杀组……”他顿了顿,眸光冷冽,“专斩首级,不留活口。”

每念一组,便有一人上前领牌。

直至最后,一块背面刻着“柒”字的铜牌落入一名女子手中。

她面覆黑纱,左颊刺着古怪图腾,正是夜莺。

她接过铜牌时微微颔首,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地。

“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有真名。”谢云书沉声道,“铜牌即命,失牌者,视为叛徒,格杀勿论。”

窑内鸦雀无声,唯有油灯噼啪作响。

苏晚晴悄然退出窑区,脚步轻得几乎不惊尘土。

她没回主院,而是绕道酒坊后墙,在一处荒废的酱池旁停下。

蹲下身,她按下池沿一块青砖,地面竟无声滑开一道暗门——下方竟是深达丈许的地下粮窖。

她亲自点数:三百六十口大瓮整齐排列,每瓮百斤,全是用陈酿兑换来的精米。

这是她留给这支“幽影之军”的命脉,也是她赌上的全部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