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酱坛子里藏刀兵

差头眯起眼睛,又往舱内扫视一圈。

三百坛陶瓮整齐码放,泥封统一,编号清晰,账册也早已递上查验无误。

他踢了踢最前一坛,敲了三下,听声辨物,只当是寻常酱醪。

殊不知那坛壁夹层之中,四十把淬毒匕首正静静横卧,刃口朝内,以蜂蜡与松脂封缄,连气味都被底层浓醪死死压住。

“放行!”差头终于挥手。

锣声响起,船队缓缓离岸。

直到江风彻底吞没岸边人影,胡掌柜才敢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真正的劫数,不在岸上,而在水路尽头。

夜半,芦苇荡深处。

月隐云后,四野寂静得只剩水波轻拍船舷。

忽然,三点绿火在远处接连亮起,又迅速熄灭——信号已至。

两艘破旧渔船从苇丛间无声滑出,船身低矮,舱板可翻。

靠近主船后,暗号对过,舱底活门开启,一条条油布包裹的军械由绳索吊运而出,轻巧落地。

四十把匕首、三十具踏张弩、五百支穿甲箭,尽数转移。

转运仅耗半炷香,渔船即沉锚入泥,伪装成搁浅待修之态。

江心主船继续南下,灯火依旧通明,鼓乐再起,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与此同时,百里外山道。

泥泞小径上,数十辆满载酱瓮的牛车停驻于废弃驿站之外。

车夫们动作熟练地卸下轮毂,撬开轴心夹层,抽出一根根裹着油布的精钢长矛。

这些矛杆可拆解为三节,以榫卯咬合,平日藏于车轴,行走无异。

石敢当蹲在泥地里,一手执尺,一手拧紧最后一枚铜扣。

一座不足三尺高的投石机模型赫然成型,木臂绷紧,配重槽空置,但只需加石注力,便可发射十斤飞石,射程逾百步。

他抬头,望见一道瘦削身影踏着星辉走来——谢云书披着黑斗篷,面色依旧苍白,唇色泛青,显是寒毒未清。

可那双眸子,却比夜更深、更冷。

“小姐说,”石敢当低声开口,手指抚过机括,“咱们的生意越大,藏的东西就越不能只是钱。”

谢云书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掠过那具模型的扳机机关,声音几近耳语:“钱能买命,但只有刀兵,才能让人不敢来要你的命。”

他仰头望天,北斗斜挂,星光低垂,仿佛整片苍穹都在凝视这片暗流涌动的大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车轮碾过湿泥的闷响。

一辆空车缓缓驶回村口,车辙深深嵌入泥地,在月下拉出两道幽黑痕迹,宛如大地被刻下的无声账目——一笔笔,皆记在看不见的地方。

忽然,驿站屋檐一角,一只夜莺悄然落定,爪间铜管微闪。

风暴未歇,棋局正续。

而下一子,已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