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野火燎原,短短半日传遍十里八乡。
起初百姓将信将疑,可第一个抱着试试看心态换来酱菜的老妇人当晚就睡了个安稳觉——她多年的胃寒腹胀,竟因一口酱菜缓解了。
第二日便拉着邻居来换。
第三日,连隔壁县的人都赶来了。
而就在兑换点最热闹时,一道疯癫身影猛地冲进人群。
李疯子!
他衣衫褴褛,头发披散,怀里死死抱着一袋麦子,双眼充血,嘶声吼道:“我知道!我知道哪三仓是空的!你们收的米,都是从幽州调来的陈糠!去年冬雪压塌两座仓,朝廷不敢报,偷偷从边境运陈米补缺,喂猪都不吃的东西!”
他扑倒在泥地上,手指蘸着口水,在地上划出三条蜿蜒路线。
苏晚晴瞳孔骤缩。
那三道线——一条沿河而行避关卡,一条穿山洞绕驿道,一条借漕运残渠潜入内陆——竟与谢云书昏迷中画下的《北舆军粮册》暗道图,分毫不差!
她心头狂震,面上不动声色,只缓缓蹲下身,盯着李疯子浑浊的眼睛:“你说的,可有凭证?”
“凭证?”他突然狞笑,从怀里掏出一小撮灰黄色的米粒,“尝尝!这就是他们卖给你们的‘新麦’!霉味藏在芯里,泡水三天才浮上来!”
苏晚晴接过米粒,指尖捻了捻,凑近鼻尖一嗅——果然,表层清香,内里却透着一股陈腐油腥。
她站起身,目光如刀,扫向远处山道。
“赵三郎。”她唤道。
“在!”
“你爹是判官,你认得官道暗哨。即刻换上郎中袍,带他走西岭道,沿着这三条线查下去。记住——别问仓里有没有米,去问守仓人夜里换不换岗,问运粮车有没有封条,问骡马蹄上沾没沾盐渍。”
小主,
她顿了,压低声音:“若真找出虚仓,赏银十两。”
少年呼吸一滞,重重点头。
人群渐渐散去,夕阳熔金,照在那一排排整齐码放的龙纹罐上,釉面流转着幽微光泽,仿佛藏着无数未启的谜题。
而此刻,村外官道尘烟微起。
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来,在村口停下。
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精明谨慎的脸——白掌柜。
他望着那面迎风猎猎的红旗,又看向工坊前排成长龙的百姓,
他缓步上前,拱手笑道:“苏娘子好手段,这一手‘以物易粮’,当真是闻所未闻。”
苏晚晴正低头检查一只刚刻完编号的酱罐,闻言抬眼,神色平静。
“白掌柜有何指教?”
白掌柜眯起眼,试探着开口:“您真打算,用这酱菜、罐子、纸券,扛住万石麦的收购?不怕血本无归?”
苏晚晴轻轻放下陶罐,指尖拂过底部那行细如蚊足的刻字,忽然反问:
“你药材铺去年囤的黄芪,是不是也怕跌价?”暴雨初歇的杏花村,夜色如墨,唯有工坊前那面猩红旗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把悬于半空的利刃,割裂了沉闷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