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踏进御书房偏殿时,风正好卷起檐角铜铃一声轻响。
她未跪,也未低头,只将手中那坛“信义酱”轻轻放在紫檀案几上。
泥封完好,标签泛黄,像一段被岁月封存的旧话。
“陛下召我,不知所为何事?”她声音清越,不卑不亢。
皇帝坐在龙案之后,指尖还残留着方才酒香的余韵。
他凝视她片刻,忽然问:“你可知这味酒香,为何能直入朕心?”
“因为它是活人酿的。”苏晚晴抬眼,目光如刃,“不是权谋之酒,不是献媚之酿,是百姓在雪夜里守着火炉等一口温酒、是战死者家属捧着骨灰坛说‘他走前最想喝一碗家乡的甜糟’——这才叫人间滋味。”
皇帝眸光微动。
就在这时,门扉轻启,碧罗夫人缓步而入。
她一身素衣,发间无钗,面容枯槁却难掩昔日风华。
她径直走到那坛酱前,手指颤抖地抚过泥封边缘,忽然低低哽咽一声。
“是你……真的是你带来的……”她喃喃,泪如雨下,“当年先帝崩前,亲手将一块玉圭放进谢家襁褓……他说,‘此子承北舆命,非乱臣,乃镇国柱石’。”
殿内骤然一静。
苏晚晴心头猛地一震,脑海中闪过谢云书卧病时梦呓中的断续话语——“星坠于祠……玉落于婴……”原来不是妄语,那是血脉深处的记忆回响!
碧罗夫人从袖中取出一方褪色锦帕,缓缓摊开。
帕面绣着四个古篆:代天守玺。
针脚细密,颜色斑驳,却与谢云书无数次梦中所见分毫不差——那是在他高烧濒死之际,眼前浮现的一幅残图,血色苍穹下,有人持玺立于废墟之上,身后山河裂变,星轨倒转。
“这是……”苏晚晴接过锦帕,指尖微颤。
“是先帝临终前,命我藏下的遗信。”碧罗夫人望着她,眼中竟有托付生死的决绝,“谢家并未谋逆,他们守护的是比皇权更重要的东西。而你带进宫的这些酱、这些酒、这些粗陶坛子……它们不只是贡品,是钥匙,是唤醒真相的引子。”
苏晚晴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所以,谢云书……他到底是谁?”
“他是谢家最后的血脉。”碧罗夫人闭目,“也是唯一能开启太庙地库的人。”
与此同时,深埋宫墙之下的地下水道中,一道纤瘦身影正贴壁潜行。
谢云书咬牙撑过第七次气血翻涌。
银针已断三根,每走一步,经络都似被刀割火灼。
但他不能停——自踏入皇宫那一刻起,体内那股沉睡的力量便不断牵引着他,指向一个地方:太庙地库。
火把在潮湿石壁上投下摇曳光影,前方铁门锈蚀,锁链缠绕,门楣刻着八个大字:“玉牒禁地,擅入者诛”。
他冷笑一声,抬手拂去尘灰,露出下方一行小字:“血启之门,唯谢氏归位。”
没有犹豫,他抽出腰间短匕,在掌心狠狠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