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霉斑不是脏,是老祖宗的密信

霉斑如褪潮般退至第五层,底下墨迹渐次浮现——不是誊抄体,而是极古拙的行隶,带着北舆仓官吏特有的顿笔习惯。

她呼吸一滞,目光死死盯住其中一行字:“贞和七年冬月廿三,谢崇山押粮船三十艘,出淮口,逆风行于西北烈,转泗水北上。”

她猛地抬头,翻开陈墨耕昨日送来的《实录》删节本。

“洪泽湖大风,粮船倾覆,尽没于波涛……”白纸黑字,写得冠冕堂皇。

可窗外天光微明,风自西北来,猎猎拍打窗棂。

她霍然起身,疾步走向墙边悬挂的《天下水道舆图》,指尖顺着淮河支流一路划下,最终停在洪泽湖与泗水交汇处。

“风向西北,水流东南。”她低声自语,声音却如寒刃出鞘,“船若从淮口出发,逆风逆水,如何能‘顺流而下’沉于湖心?除非……根本没走那条路!”

一股怒意自心底炸开,烧得她指尖发烫。

“他们连地理都不懂,就敢篡改天时!”她冷笑出声,眼底燃起锐利火光,“好一个‘天灾人祸’,原来不过是用谎言编排一场屠杀!”

正欲再查,院外脚步纷乱,冯公公尖细嗓音刺破晨雾:“奉旨查封归心祠!所有证物,尽数封存,胆敢违抗者,以谋逆论处!”

木门被粗暴推开,数名禁卫涌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内廷太监,手中捧着明黄卷轴。

苏晚晴却不慌不忙,转身走向主缸。

她取来一只青瓷瓮,将整幅残卷缓缓浸入新酿的“云书醉”酒母之中。

酒液澄澈微浊,泛着蜜色光泽,内里悬浮着细密气泡,如星子沉浮,悄然流转。

冯公公脸色骤变:“住手!那是朝廷要犯之物,你竟敢毁证?!”

“毁证?”苏晚晴抬眸,唇角勾起一抹冷艳笑意,“公公可知,最烈的真相,往往藏在最深的发酵里?这酒再过三日开封,到时候,连地底的冤魂都会开口。”

她话音未落,陶明月拄着拐杖自廊下缓步而出,灰袍素面,眼神却如刀锋般锐利。

“此物,”她指着酒瓮中的残卷,声音沙哑却稳如磐石,“乃先帝亲敕‘国遗承器’,载有前朝农政秘典,列入宗庙非遗名录。擅动者——诛九族。”

冯公公浑身一僵,脚下一滑几乎跌倒。

就在此时——

远处鼓声突起!

咚!咚!咚!

雷夯击鼓,三声为序,低沉如地脉震动。

奇妙的是,那鼓点节奏,竟与酒缸中气泡破裂之声隐隐相合,一声一应,仿佛天地间某种隐秘律动正在苏醒。

墙角,一直闭目养神的谢云书缓缓睁开双眼。

他靠在斑驳土墙边,脸色仍显苍白,喉结微动,唇角却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像是一场漫长蛰伏的猎手,终于听见了陷阱崩裂的第一道裂响。

风穿庭院,酒香暗涌。

而那瓮中沉浮的残卷,正一点一点,吞噬时间,酝酿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