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咱家的饭,比祭天礼还香

晨光未破,杏花村的炊烟已率先升起。

苏晚晴站在晒场中央,脚边是七口黑底大锅,锅下柴火噼啪作响,火焰舔舐着锅底,像在呼应某种沉睡千年的律动。

她一言不发,手中长勺稳稳搅动浓浆,动作缓慢却极有节奏,仿佛不是在煮食,而是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

“你们吃的不是味,”她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围拢过来的妇人耳中,“是命。”

人群寂静。

老少妇孺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捧来的坛坛罐罐——那些被尘封多年、边缘结霜的陈年酱坛,那些藏在米缸深处、用油纸层层包裹的曲母。

她们曾以为这些是穷人家舍不得扔的旧物,如今却被要求尽数取出,倒入同一口锅中。

“这是信义酱的根,是云书醉的魂。”苏晚晴目光扫过众人,“谢家军倒了,可他们的味道没死。我们烧的不是火,是信。”

话音落,最后一坛酱倾入锅中。

七十二户人家的记忆与滋味,在这一刻熔于一炉。

浓香尚未腾起,空气却已微微震颤,像是大地在吞咽一口久违的呼吸。

小春子牵着马立于坡上,望着这一幕,眼眶发热。

她知道,这不是做饭,是一场祭。

雷夯早已盘坐在村口高台,战鼓横陈身前,鼓面蒙尘,却是他昨夜亲手擦拭三遍的老皮鼓——当年谢家军出征时擂过的同款。

他闭目凝神,双槌轻悬,耳边仿佛回荡着皇陵墓道中那微弱却执拗的脉搏声。

短、短、长……再短、短、长……

那是谢云书最后的呼吸频率,也是地脉共鸣的节拍。

第一槌落下,沉如闷雷。

第二槌接续,裂风穿林。

第三槌停顿三息,天地仿佛屏息。

第七槌毕,雷夯收手,静默三息。

孩童们齐声诵唱《还脉调》残句:“北舆断脊,魂归故土;九钉锁喉,今夕启户。”歌声稚嫩,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悲壮。

第八槌再起。

第九、第十……每七槌为一组,皆以三息为界,精准复刻那濒死者的生命律动。

鼓声不高,却奇异地穿透山野,顺着溪流、沿着田埂、越过荒岭,一路向西向东向南向北扩散而去。

千里之外,某座小镇鼓坊内,一位盲眼老匠人忽然睁开双眼,颤抖着摸向墙角那面尘封多年的铜皮鼓。

他不懂为何心口发烫,只知这鼓声他等了一辈子。

梆!——一声清脆,来自宫城更楼。

守夜更夫不知何故,鬼使神差般抄起梆子,依着那遥远传来的节奏,轻轻敲了一下。

短、短、长。

又一下。

越来越多的梆子声加入,连绵成片,竟与村口鼓声遥相呼应,织成一张横贯九州的声网。

而在各地,凡家中尚存“信义酱”或饮过“云书醉”的人家,无论是否听见鼓声,心头皆莫名一悸。

有人猛然记起灶台角落那坛多年未启的酱,有人翻箱倒柜找出祖辈留下的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