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不出为什么,但双手却诚实地打开了锅盖,点火升灶。
小春子翻身上马,疾驰而出。
她身后背着数十只陶碗——双釉秘烧,胎薄如纸,碗底隐刻细纹,若非光照角度奇特,根本看不出那是微型地络图,正是陶明月耗尽心血所制。
只要盛入热饭,温度一升,谢家军徽便会缓缓浮现:一弯新月托断剑,名为“弦月归心”。
“今晚子时!”她在每一村口勒马高呼,声震四野,“全天下一起吃饭!谁家不开灶,就是忘了北舆的恩!”
有人质疑:“谁定的规矩?凭什么?”
小春子冷笑:“凭三百二十一名为护脉而死的民夫,凭十三万流散民间的遗孤,凭那个跪在皇陵里用血唤醒地脉的人!你们吃的米,哪一粒不是从谢家改良的田里长出来的?喝的酒,哪一口没经‘云书醉’的曲引发酵?现在你说你不认?”
无人再语。
边境戍卒在风沙中点燃篝火,从行囊里掏出仅有的糙米,就着咸菜熬了一锅糊。
他们不懂什么阵法血脉,只知道这饭,得朝南吃,得敬着吃。
当第一百零八声鼓响落下,天地骤然一静。
紧接着,全国七十二州,万千村落,几乎在同一时刻掀开了锅盖。
白米饭拌信义酱,加一颗荷包蛋。
一碗,静静摆在门前石阶上。
“这是给没回来的人留的。”一位老妇喃喃,泪流满面。
而在杏花村,七口大锅终于掀盖。
蒸汽轰然腾起,直冲天际。
朝阳初照,金光洒落,那一团团白雾竟未消散,反而在空中凝滞片刻,隐约勾勒出无数模糊人影——有的披甲执戈,有的负伤踉跄,有的仰天长啸,有的静默伫立。
风掠过晒场,带来低语般的回响,似千万人在同时呢喃:
“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苏晚晴仰头望着那蒸腾不散的幻影,握勺的手微微发抖。
是十三万亡魂,借烟火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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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民心所向,逆命而行。
是谢云书用命换来的回应。
她轻轻闭眼,低声念出最后一个名字:“……谢云书,你听见了吗?”
远处,北斗第七星依旧灼亮,宛如不灭之眼,俯瞰人间烟火。
而在京城最深处,皇宫膳房内,拂晓微光透过窗棂。
赵青山低头搅动御粥,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抖。
一勺浓香暗褐的酱汁,悄然滑入金丝珐琅瓷盅,无声融入皇帝今日早膳的糯米粥中。
皇宫膳房,晨光如刃,割开沉寂的暗影。
赵青山立于御案前,指尖还残留着那一勺酱汁滑落的触感。
他垂首不语,青筋在手背上微微跳动——那不是恐惧,是压抑了三十年的血与火终于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