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原是她三年前劝他莫拘泥古礼、当因时制宜时说的。
那时他还在户部任职,为一项苛税据理力争却被贬出京。
她送行时说:“你们读书人总怕背离圣贤,可若圣贤活在今日,也会改规矩。仁政若建于谎言之上,不如烧了重来。”
他说记得。
原来,他一直记得。
只是现在,他把她的理想,当成了焚烧她的柴薪。
苏晚晴合上书,久久未语。
风从窗缝钻入,吹动残烛,影子在墙上摇晃如鬼魅。
“他还改了学堂。”李夫子低声啜泣,“把孩子们赶出去,说是‘清除污流’。如今每日在此宣讲‘清君侧’,鼓动年轻人上街砸商铺……昨儿个,连米铺里一袋霉米都要说是你家故意投放的。”
苏晚晴闭上眼。
她听见体内有什么东西碎了,又有什么东西重新凝成铁石。
不是恨,是清醒。
她终于明白谢云书那句“他仍以为自己在做对的事”意味着什么——有些人堕入深渊,不是因为贪欲,而是因为他们坚信黑暗才是光明。
回程途中,她接到京中密报。
谢云书咳血三日,仍执笔不下。
一道密令由冯公公亲自送出:放一批“假账”流入市面,用三年前陈粮价格做底,标上“晚晴商号特供”。
附言仅一句:“疯子不怕真相,怕的是人人都成了共犯。”
她看着这行字,忽然笑了。
笑得眼角微湿,却锋利如刃。
当晚,她在客栈密室召见商队骨干,摊开地图,指了指扬州粮市西南角的几间空仓:“明日起,对外宣称接收了一批‘特供陈粮’,全部低价入库,账目公开张贴。记住——每一笔都要清清楚楚,日期、数量、来源、去向,全按我教你们的记账法来。”
属下迟疑:“可这是假的……万一穿帮?”
“穿帮?”她抬眸,目光如电,“我们就是要他们查,要他们翻,要他们信以为真。等他们拿着这些账本四处宣扬我是如何囤粮抬价时——”
她顿了顿,声音轻缓,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们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合流’。”
夜深,她独坐灯下,提笔写下两字:开仓。
墨迹未干,窗外忽有风掠过,吹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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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她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