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崖对此心知肚明。他现在是完成了惊天刺杀任务的利刃,但也成了知晓太多秘密的危险人物。在尘埃落定之前,王处存绝不会让他脱离掌控。
他配合着医官的治疗,每日喝下大量苦得钻心的汤药,忍受着伤口换药时刮骨剜肉般的疼痛,沉默地休养。小乙寸步不离,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担忧。
外面的消息,被严格过滤后才偶尔传入他的耳中。
郑元规被刺杀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冰块,在瀛州城内引发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王景崇暴怒如狂,大肆搜捕“内奸”,处决了不少可疑人员,反而弄得城内人心惶惶,猜忌日深。守军的士气遭到沉重打击。
义武军则士气大振,王处存趁机加紧了攻势,日夜不停地用投石车轰击城墙,挖掘地道,摆出了一副不惜代价也要尽快破城的架势。
然而,真正的暗流,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李铁崖重伤归来的第四日深夜,帐外守卫突然传来一阵低语和脚步声,紧接着,帐帘被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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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不是医官,也不是送药的士卒,而是王处存身边那名如同影子般的黑袍人。
他依旧全身笼罩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无声无息地走到李铁崖榻前。
小乙紧张地想要阻拦,被李铁崖用眼神制止。
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尺许长的狭长物体,轻轻放在了李铁崖的枕边。
即使隔着油布,李铁崖也能闻到那上面散发出的、经过特殊处理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淡淡血腥味和一种……石灰的味道。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跳!
黑袍人放下东西,依旧一言不发,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军帐,仿佛从未出现过。
帐内只剩下李铁崖粗重的呼吸声和小乙惊恐的目光。
李铁崖颤抖着伸出右手,缓缓揭开油布。
里面,是一柄沾染着暗褐色血迹、刃口崩了几处缺口的横刀——正是他遗落在郑府藏书楼的那柄刺杀用的匕首!而匕首旁边,还放着一只……一只被石灰腌渍过、萎缩变形、却依旧能看出轮廓的人耳!
小乙吓得几乎尖叫出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李铁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认得那柄匕首,更明白这只人耳代表着什么!
这是警告!更是赤裸裸的威胁!
王处存在用这种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告诉他: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留下的痕迹,我能替你抹平(取回匕首),也能让你万劫不复(这只耳朵,很可能来自某个“处理”现场的知情者或……那三名“叛徒”护卫之一)。乖乖听话,否则……
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比伤口的疼痛更加刺骨。
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在王处存眼中,从来都只是一件好用则用、无用则弃的兵器。之前的擢升、厚赏、甚至那看似信任的“先执后奏”之权,都不过是驱使这件兵器更加卖命的诱饵和枷锁。
而现在,兵器染血归来,变得既危险又敏感,自然要被牢牢锁在匣中,直至需要再次饮血,或者……彻底销毁。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右手紧紧攥住了枕边那冰冷血腥的匕首和人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