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进地窖时,我正盯着掌心那缕金丝。
它像根活物似的,顺着指节爬到手腕,又轻轻弹了弹——这是阳种术自发共鸣的征兆。
井里的金波晃得人眼热,昨夜喝了阳井水的百姓,此刻该在巷子里生火煮粥了,我闻得到飘进来的米香。
教主。药婆子的声音像片被温水泡软的药叶,她捧着青瓷碗蹲下来,碗里浮着半根泛红的参须,阳参汤,去寒的。我接碗时碰到她手背,糙得像老树皮,可腕间还系着我前日送她的红绳——说是驱邪,其实是怕她熬药时睡着栽进灶膛。
十七村求种气的名单...她往窖口挪了挪,让光漏得更足些,排到三百里外的瓦窑镇了。
有个媳妇抱着孩子走了七天,脚底板全是血泡,方才在井边喝了水,抱着娃笑出了声。
我望着井里的倒影。
那不是从前白衣飘举的明教教主,是上个月送水时摔破的鞋底,是替王婶家小娃擦汗蹭上的粥渍,是被铁脚七硬塞的半块锅盔硌出的褶子。
喉咙突然发紧——原来我早不是那个躲在山洞里等死的小叫花了,也不该是举着神功当救命符的菩萨。
得让这火自己烧起来。我把空碗递给药婆子,指腹蹭过碗沿的豁口——和我送外卖时摔裂的保温箱一个模样。
废市中央的老槐树下,我立起三块木牌。
木头是铁脚七带人拆了破庙的房梁,漆是药婆子拿红花汁调的,浓得能滴出血。接单换粮四个大字刚写完,就有快腿帮的兄弟吹起了哨子——三百号人乌泱泱围过来,鞋跟敲得青石板咚咚响。
都凑近些!我拍开保温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个布包,咱不叫门派,不设掌门。
往后就做三件事:送饭、送药、送命。
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铁脚七挤到最前面,他右腿的裤管卷到膝盖,露出去年被毒蜂蛰的疤:张哥哥,啥叫送命?
送命就是替人扛灾。我屈指一弹,阳种术在半空凝出九百颗金芽,像落了满天花,想接单的,先受种气。
每送成一单,换米半斗、盐一斤,或是请药婆婆调理经络。
话音未落,铁脚七的手就举到我面前。
他掌心的茧比磨盘还厚,指甲缝里还嵌着泥:我要接背水单!
我家住在西岗坡,我娘喝不上热水已经三年了。
金芽没入他掌心的瞬间,他浑身抖得像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