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翠花的蜕变

翠花的话,像一把钝刀,在王玉霞的心口来回地割。

“我喜欢教官!”

“他……也摸了我!”

“我想,嫁给他!”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现实,将她那些刚刚萌芽,还带着羞怯的念想,碾得粉碎。

孙大成……翠花……这两个名字,像两条毒蛇,在她脑子里疯狂纠缠,噬咬着她的神经。

她无法不去想象那个画面。在硝烟和鲜血中,他低着头,用那双拿枪杀敌的手,撕开翠花的衣襟,用那双她曾偷偷凝视过的手,按住那片雪白的肌肤。

他的呼吸,他的专注,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和硝烟的男人气息……那一切,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那是一份在生死之间结下的,独一无二的羁绊。

而自己呢?自己和他之间,隔着一道名叫“丈母娘”的天堑。

即便那是一场荒唐的冥婚,是她早已不承认的枷锁,可是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婉儿的娘,是孙大成名义上的长辈。这层身份,像一件无形却沉重的寿衣,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白天在雪地里并肩而行,他跟她说着队伍的未来,说着姑娘们的成长,那份难得的亲近,让她以为那扇紧闭的心门,终于被他叩开了一条缝。

她甚至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勇气,想去推开那扇门,想告诉他,她不在乎。

可她终究是没说出口。她总想着,再等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现在,她等来的,却是翠花惨烈而直接的告白。

王玉霞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又闷又痛。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在她还在犹豫、还在顾忌、还在瞻前顾后的时候,翠花已经用最原始、最决绝的方式,在孙大成的心里,刻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

她不是一个会争抢的女人。从小读的圣贤书,教她的是温良恭俭让。

她以为自己可以为了所谓的名节,为了不让孙大成为难,做出伟大的牺牲。可直到此刻,那股尖锐的嫉妒和心痛,像针一样扎遍全身,她才明白,那不是伟大,那是一种懦弱,一种自私。

她因为自己的胆怯而退缩,却会让那个她放在心上的人,也跟着一起痛苦。

痛苦的不仅是她,还有爱她的人。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都失去了知觉,直到油灯里的灯油快要燃尽,火苗“噼啪”一声,挣扎着跳动了一下。王玉霞才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她扶着冰冷的炕沿,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一步一步挪到门口,看着门外沉沉的黑夜和皑皑的白雪。那道被翠花敞开的门,像一个巨大的伤口。她伸出手,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缓缓地,将门给关上了。

“吱呀——”一声,门轴发出酸涩的呻吟。随着门闩“咔哒”落下,屋里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寒气,也隔绝了所有的希望。

那也是一道心门。刚刚才松动了一条缝,现在,又被她自己,亲手关上了。

“罢了……只当是一场春梦,是该醒了。”

她靠在门板上,身体慢慢滑落,两行清泪,终于无声地淌了下来。

翠花并没有走远。她就站在黄家大院外的歪脖子老槐树下,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头发和肩膀上。

伤口还在一阵阵地抽痛,但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王玉霞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

王老师喜欢教官。那种震惊、痛苦和慌乱,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最坦白的语言,根本藏不住。

但这也说明,他们之间什么都还没发生。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还好端端地糊在那里,谁也没敢去捅破。

这就是她的机会。

这段时间的训练,孙大成不只是教了她们怎么开枪,怎么搏斗。

他教得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他说,战场上,机会转瞬即逝,不能等,要去抢。他说,自己的命,要自己说了算。

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活着了。嫁给二狗子,每天不是挨打就是挨骂,像一头被拴在磨盘上的驴,日复一日,看不到一点光亮。

今天,她差点死了。是孙大成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条命,是新的,她不想再交到二狗子那样的混蛋手里。她要为自己活一次,为自己争一次。

她看着不远处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那是孙大成的房间。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股冷气呛得她胸口的伤更疼了,但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朝着那片昏黄的灯光走去。

她的脚步,比从王玉霞屋里出来时,更加沉稳,也更加坚定。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