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山水画中,群峰如怒涛奔涌,墨色由浓转淡层层推远,最险峻处却留着一道未干的朱砂痕迹,像一道新鲜的伤口。山脚下歪斜的茅亭里,两个米粒大的小人正在对弈。留白处题了两句诗:「曾随铁马渡冰河,留得残躯看劫灰」
九面狐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笑道:"郭老先生大作自然是好。今日而来,便想与您谈桩买卖。"
郭允厚眉头微挑:"哦?老夫如今身无长物,不知有何奇货可待价而沽?"
我缓缓拿起这幅画:"这画便是奇货,先生可愿割爱?"
郭允厚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失笑:"哈哈哈哈,阁下说笑了。若此为奇货,不知所值几何?"
我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轻轻打开。
"这是……"郭允厚的目光瞬间凝固。
盒中是一尊黄胶花水晶雕刻的观音像,通体晶莹,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黄色光晕。
郭允厚死死盯着水晶观音,半晌才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此物价值连城,阁下这是何意?"
我淡淡道:"若以此物前去朝中打点周旋,老先生可脱困否?"
郭允厚双眼微闭:“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阁下与我萍水相逢,却重礼相赠,所图非小。尔等若想自老夫口中,探得魏公藏银之所,便是白费唇舌。”
话音未落,他身边那个始终低眉顺眼的小厮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待抬起头来,竟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清秀面容。"爹爹!"那少女泪盈于睫,执起父亲衣袖轻晃,声音哽咽,"爹爹,自您蒙冤被那逆案牵累,平日里那些个与您称兄道弟的同僚,竟都作鸟兽四散。如今这发配滇南的旨意一下,女儿瞧得分明,这哪是充军发配,分明是要将您往绝路上逼呀!今天赐良机于此,女儿只求爹爹莫要糊涂,切不可错过这一线生机!"
九面狐突然一个旋身,青丝飞扬间已卸去易容。她直视郭允厚,朱唇轻启:"郭大人可还认得这张脸?"
郭允厚浑身一震,浑浊的眼中渐渐泛起光彩:"竟是你!"他长叹一声,眼角泛起泪光:"老夫一生宦海沉浮,临了竟要靠你这女娃子脱困。"
"大人是个好官。"九面狐直视他的眼睛,"若无大人那日出手相救,民女早已做了刀下亡魂。"
郭允厚也不矫情,伸手取过纸笔,蘸墨疾书,随后将信折好递给我:"请将佛像与信一并送至此处,自会有人接应。"
我接过信,只见上面写着"京师崇文门内,杨府"。
"大恩不言谢。"郭允厚深深看了我一眼,"日后自有回报。"
离开采石场后
九面狐紧紧攥着信,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夫君,此信便由我去。"
我挑眉:"你?"
"奴家脚程快,兼之……"她咬了咬唇,"郭大人对我有恩,若不是他当年暗中相助,奴家早亡于锦衣卫之手。"
我答应她后,九面狐嫣然一笑,突然凑近在我唇上轻啄一下,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