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塌豆腐,一份,一毛钱,外加二两粮票。
这……
刘振云的大脑飞速运转,那张脸在尴尬和谄媚之间,只用了一秒钟,就完成了无缝切换。
“嘿嘿……嘿嘿嘿……”
他搓着手,凑到了刘青山面前,那张脸笑得,比三食堂的锅塌豆腐还要灿烂。
“青山兄!”
“您这话,说的才叫有水平!”
“大俗,即是大雅!”
刘振云一脸崇拜地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青山兄,您看,您这就叫透过现象看本质!三言两语,就道破了这俗与雅之间玄妙的辩证关系!能把想吃红烧肉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如此充满了哲理,除了您,这燕园里我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他摇晃着脑袋,感叹道:“果然是高雅之人!小弟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青山被他这副硬夸的架势给逗笑了,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滚。”
“哎!那不行!”
刘振云一听这话,反应神速,两只手嗖的一下就抱住了刘青山的胳膊,像是一块粘人的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青山兄,您可是答应了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他一脸恳求,眼神里写满了赖上你三个字,“一首诗歌而已,这对您这当世才子、文坛天才来说,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咱们也别回头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事今日毕!”
“……”
刘青山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是无语,“你把写诗当成什么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你当这是在生产队锄地啊?扛上锄头、吐口唾沫就能干?这是创作!我不得构思构思?不得找找灵感?不得酝酿一下情绪吗?”
“懂!我懂!我都懂!”
刘振云点头如捣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带着一种狡黠的殷勤。
他手脚麻利地一把抄起刘青山面前的搪瓷饭缸,连同自己那个,叠在一起。
“您酝酿!您慢慢酝酿!”
刘振云抱着两个饭缸,笑眯眯地说道:“这种粗活儿,哪能让您这双写诗的手来干?我替您洗碗!您就在这儿坐着,慢慢来,慢慢想,不着急。哪怕您坐到天黑,我也陪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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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也不给刘青山拒绝的机会,端着两个叮当作响的饭缸,屁颠屁颠地朝着食堂角落的水池那边跑去。
那背影,透着一股子为了爱情甘愿做牛做马的坚决。
刘青山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饭缸都被这家伙劫持走了,他也没法走人,只能坐在充满饭菜余味的食堂里干等着。
水池边,刘振云挽起袖子,那是真卖力气。
冬天的自来水冰冷刺骨,但他毫不在意,拿着丝瓜瓤子使劲地刷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为了见梅师妹,别说是洗碗,就是让他去刷厕所,估计这小子都能刷出花儿来。
没过几分钟,刘振云就抱着两个洗得锃亮、还挂着水珠的饭缸跑了回来。
他把饭缸往桌上一放,那张被冷水激得通红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把脸凑到刘青山面前,兴冲冲地问道:“青山兄,怎么样?想好了吗?”
刘青山懒得搭理这个催命鬼,拿起自己的饭缸,站起身就往外走。
“哎!青山兄!等等我!”刘振云赶紧抓起自己的东西,像条尾巴一样跟了上去。
出了食堂,午后的阳光虽然明媚,但寒风依旧凛冽。
刘青山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
走了两步,他侧头一看,只见刘振云正紧紧地贴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看到刘青山看过来,刘振云立马咧开嘴,嘿嘿一笑:“没事没事,您走您的,您甭管我。您就当我是一个空气,一个透明的影子。”
“您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就行。”
这哪里是空气?
这分明就是个狗皮膏药!
真是执着啊!
刘青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个为了爱情已经彻底不要脸面的家伙,叹了口气,“老刘,你就这么着急么?非得今天?”
“唉!!!”
一听这话,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刘振云,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发出一声长长又沉重的叹息。
那叹息声里,饱含着无尽的辛酸和无奈。
“青山兄,你不知道啊……”
刘振云苦着一张脸,开始倒苦水,“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早上……可是对见梅师妹许下了海口的!”
他拍着大腿,一脸的懊悔:“我当时拍着胸脯跟她说师妹你放心,今天日落之前,我一定把青山兄的稿子给你拿回来!拿不回来,我提头来见!”
“您说,我现在要是两手空空地回去……我这脸往哪儿搁?我还怎么面对见梅师妹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
“那我的信誉,不就彻底破产了吗?”
得。
这就是典型的色令智昏,为了在姑娘面前充大头,把自己给架在火上烤了。
无言面对江东父老啊。
“行吧。”
刘青山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只能表示懂了。
既然答应了,早写晚写都是写。
此时,两人正走在燕园的林荫道上。两旁的杨树光秃秃的,枝丫直刺苍穹。偶尔有几个穿着军大衣、背着书包的学生匆匆走过,脚下踩着落叶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刘青山放慢了脚步,既然决定要写,那总得写点有分量的。
他想了想,问道:“你想让我写什么主题?有没有什么推荐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