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尽最后力气冲刺过去,快速扑上了几级石阶,冰凉粗糙的石面硌得膝盖生疼。
我一把推开虚掩的木门,踉跄着跌了进去,然后反身用肩膀死死顶住门板,仿佛外面有千军万马在追赶。
砰!
门合上了。
将外面的一切暂时隔绝。
我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庙里没有电灯,只有神龛前点着两盏小小的长明灯好。
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罩子里安静地燃烧,散发出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勉强驱散了小庙内大部分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陈旧木头混合的气味,让人莫名的心安。
关公的神像端坐于神龛之上,红面长髯,烛光下,那双丹凤眼半开半阖,俯视着下方,威严而沉静。
安全了……吗?
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心脏依然狂跳不止。
那枚港币还在口袋里,散发着阵阵寒意。
我平复好了呼吸,就挣扎着爬起来,走到神龛前的蒲团边。
膝盖一软,本能地跪了下去。冰凉的蒲团透过裤子传来一丝清醒。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是虔诚的信徒,甚至不太清楚拜关公的规矩。
小主,
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混杂在一起,让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关老爷……救命……”我声音干涩发颤,语无伦次,
“有东西……有东西跟着我……从香港……不,从那个路口……它认识我……求您显显灵,赶走它……”
我俯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地面,身体因为后怕和寒冷而微微发抖。
长明灯的火焰在我眼前轻轻晃动,投下摇曳的影子。
庙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自己心脏咚咚的狂跳。
几秒钟过去,几分钟过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神迹显现,没有那种被庇护的温暖感觉。
庙外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连风声都听不到。
难道连关帝庙也挡不住它?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更深的绝望滋生出来。
就在这时——
啪嗒。
一个异常清晰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响起。
像是一滴粘稠的液体,滴落在石板上。
声音来自我身后,我刚顶住的木门。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啪嗒。
又是一声。
更近了。
它来了。
它跟到了这里,它就在门外。
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头滚落,砸在身前的蒲团上。
我死死盯着那两盏长明灯,那是此刻庙里唯一的光源,也是我唯一的心理依靠。
然后,我看到……
靠近门口的那盏长明灯,豆大的火苗,毫无征兆地,猛地摇曳了一下。
不是被风吹动,庙里根本没有风。
那火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剧烈地、痛苦地挣扎、缩小,颜色从温暖的橘黄,迅速变得幽蓝、黯淡……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我死死盯着摇曳欲熄的长明灯,幽蓝的火苗在我紧缩的瞳孔里疯狂跳动。
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在空腔里咚咚狂砸,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它就在门外。
不,它正在进来。
带着水腥气的粘稠阴冷,正像活物一样,从老旧木门的缝隙里一丝丝挤渗而入。
庙内原本令人心安的香烛气息正被腐烂水草般的味道覆盖、侵蚀。
靠近门口的长明灯,火苗已经缩成了绿豆大小,蓝汪汪的,随时都会彻底湮灭。
完了。
连这里也挡不住。
绝望像冰水般淹没头顶。我瘫在蒲团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最后的微光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