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一进来，原本喧闹的茶馆瞬间安静了那么一瞬。许多目光或好奇或警惕地投向他们。靠近门口那桌苦力，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往旁边挪了挪。

“老板，三壶粗茶，一碟盐煮豆。”为首的疤额汉子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口音，径直走向一个靠墙的空桌。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茶馆，在萧闲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也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瞬，随即移开。

伙计麻利地应声，很快端上茶水和豆子。

“大哥，城里这味道…真让人不舒服。”一个年轻些的妖族汉子低声抱怨，鼻子微微抽动，“比林子里的瘴气还邪性，闷得慌。”

疤额汉子端起粗陶茶碗，吹了吹浮沫，眼神沉静：“少说话，多听。长老交代了，找到痕迹就撤，别惹事。这城里，水深。” 他呷了一口粗粝的茶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很不习惯这种凡俗饮品。

“妖族…使者？”萧闲心中了然。白灵儿的心腹能循着某种妖族秘法找到自己递送贝壳，这些妖族出现在百川城，目标恐怕就是灵儿口中那个让她“鳞片倒竖”的“脏东西”。看来那贫民窟的流言，绝非空穴来风。他不动声色，仿佛只是被门口动静吸引，随意瞥了一眼，又低下头，专注地看着自己酒碗里浑浊的液体。

茶馆中央，一个穿着半旧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压过了嗡嗡的嘈杂。

“列位看官，今日不说那前朝旧事，也不讲那才子佳人。咱们就说说这当下，说说咱们这百川城，风起云涌呐！” 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开了腔。

“话说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前些时日，大炎龙庭动荡，那真叫一个风云变色，神鬼皆惊！幸得当今女帝陛下，承天景命，英明神武，以雷霆万钧之势，扫清寰宇，涤荡妖氛！那一战，皇城内外，剑气冲霄汉，真龙镇八荒！宵小授首，叛逆伏诛！真乃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如今呐，大炎江山稳固，女帝陛下励精图治，实乃万民之福！”

这番明显带着官方色彩的吹捧，引来茶馆里几声稀稀拉拉的附和，更多的是不以为然或麻木的沉默。船老大老胡更是直接嗤了一声，低头猛灌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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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几分神秘：“不过列位，这大乱虽平，可有些‘影子’，却未必真的就消散了……”

他目光扫过全场，吊足了胃口，才继续道：“不知诸位可曾留意，近来这百川城中，有些地方，夜里不太平啊……尤其是城西那片地界儿，鱼龙混杂之所。”

茶馆里的嘈杂声小了一些，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城西贫民窟，那是百川城最混乱肮脏的角落，也是各种离奇传闻的滋生地。

“影阁！”说书先生吐出两个字，仿佛带着寒气，“这个名号，想必在座的江湖朋友，不会陌生吧？如影随形，无孔不入！大乱之时，他们是搅动风云的暗手；如今尘埃落定，他们便成了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各位想想，那些被朝廷大军剿灭的叛逆余党，那些在女帝陛下铁腕下失势的豪门仇寇……他们会甘心吗？他们会去哪里？”

他自问自答：“自然是这百川城！这龙蛇混杂、消息灵通、便于藏身也便于兴风作浪的百川城！影阁，就是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们最好的庇护伞和联络站！在下听闻，就在前几日，城西‘乱葬岗’附近，半夜还有人看到鬼鬼祟祟的黑影接头！各位行走在外，尤其是夜里，可得把招子放亮点！”

影阁。弑遥联盟。萧闲指尖轻轻摩挲着粗陶酒碗的豁口边缘。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毫不意外。这个如同附骨之蛆的杀手组织，就像阴沟里的苔藓，只要有一点缝隙和养分，就能顽强地滋生蔓延。他们就像一群耐心的鬣狗，从未放弃过搜寻自己的踪迹。这百川城的“热闹”，果然少不了他们一份。他嘴角噙着一丝冷意，目光却依旧懒散，仿佛听的是与己无关的故事。

说书先生醒木又是一拍，结束了关于影阁的渲染，脸上堆起笑容：“好了，这些晦气事暂且按下不表。今日正题，乃是一段奇闻！话说在那浩瀚星河之外，无尽虚空深处，有那上古流传下来的破碎世界……”

他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一段老掉牙的、关于异界废墟和失落宝藏的传说，夹杂着神魔大战、宝物现世之类的陈词滥调。茶馆里的听众兴趣明显下降，嗡嗡的交谈声又大了起来。

萧闲的耳朵却自动屏蔽了说书先生那些添油加醋的幻想，敏锐地捕捉到角落里传来的一阵刻意压低的议论，带着明显的惊惶。

“……真的！刘麻子他娘，前天晚上还好好的，早起发现人就硬了！身上一点伤没有，就是…就是整个人都瘪下去了！像…像是被什么东西把精气神都抽干了一样！皮包着骨头，眼窝深得吓人！官府派了杵作去看，愣是查不出死因！最后就说是‘急症暴毙’！放屁！刘麻子他娘身体硬朗着呢，头天还背了两捆柴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