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缝隙如同巨兽微张的唇齿,阴冷潮湿的气流持续不断地从中涌出,扑打在陈沐阳脸上,带着浓烈的硝石和地下水的腥气。他站在缝隙前,脚下是那片呼吸般明灭的苔藓光海,幽蓝与淡绿的光芒映照着他凝重的侧脸。缝隙狭窄,仅容一人勉强侧身挤入,内部向下倾斜,深不见底。女孩留下的浆果核还躺在发光的苔藓上,岩石顶端那个新刻的“祖灵之眼”标记固执地指向东北,也指向这脚下的黑暗。
没有时间犹豫。回头望去,星河苔径延伸过来的方向,光芒明显黯淡、稀疏,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没有它的指引,在这浓荫蔽日、藤蔓封路的丛林里,他和父亲将彻底迷失。
“爹,”陈沐阳的声音在空地的寂静中格外清晰,带着决断,“跟着我,进这里。”
陈景行浑浊的目光从岩石顶端的标记挪到儿子脸上,又看向那黑黢黢的缝隙,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粗重的呼吸:“走!丫头能进去,咱爷俩也能!”
陈沐阳立刻行动。他解下腰间缠着的最后一段坚韧树皮绳,一端牢牢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紧紧绑在父亲腰上,水手结打了死扣。“抓紧绳子,跟紧我的脚步,里面太黑,绝不能走散。”他语速极快,又从随身小皮囊里掏出仅剩的一小团引火绒和燧石,塞进兽皮衣最贴身的内袋,确保干燥。火,是在绝对黑暗中最后的依仗,绝不能轻易动用。
他深吸一口带着苔藓腥甜和岩石冷气的空气,握紧木矛,侧过身,试探着先将木矛尖端探入缝隙。没有触发任何异样。他随即肩膀用力,挤开垂挂的湿滑苔藓根须,整个身体侧着滑入了缝隙。
瞬间,绝对的黑暗如同冰冷的墨汁,当头浇下!仅有的苔藓微光被彻底隔绝在外。刺骨的阴冷和浓重百倍的硝石水汽瞬间包裹了他,几乎令人窒息。脚下的地面湿滑,覆盖着滑腻的苔藓或某种菌膜,每一步都需异常小心。空气不再流动,死寂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脏擂鼓的声音。
“爹!进来!”他压低声音喊道,努力稳住身形,为父亲腾出空间。
陈景行紧随其后,魁梧的身躯挤入狭窄的缝隙时发出一阵摩擦声。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剧烈咳嗽起来,伤腿在湿滑的苔藓上打了个趔趄,全靠腰间的绳索和陈沐阳及时反手撑住才稳住。
“抓紧我!”陈沐阳的声音在密闭的岩石通道里带着嗡嗡的回音。他摸索着石壁,触手冰凉滑腻,布满了厚厚的苔藓和凝结的水珠。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坡度不小。他只能一手扶着湿冷的岩壁,一手紧握木矛探路,脚尖一点点试探着前方的落脚点,用身体感知通道的走向。
绝对的黑暗剥夺了视觉,却放大了其他感官。皮肤能清晰地感知到岩壁的冰冷和凝结水珠的滑落;耳朵捕捉着脚下苔藓被踩踏的微弱“噗嗤”声、衣料摩擦岩壁的窸窣声、两人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在狭小空间里产生的回响;鼻腔里充斥着浓烈到化不开的硝石、苔藓腐败和地下水混合的复杂气味。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谨慎,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不知向下行进了多久,时间感在黑暗中彻底迷失。突然,陈沐阳探路的木矛尖端猛地一空!
“停!”他低喝,心脏骤缩。身体立刻后倾,稳住重心,同时死死拉住腰间的绳索,阻止父亲前冲的惯性。
他小心翼翼地用木矛在身前左右探扫。前方不再是坚实的岩石地面,而是一片虚无!木矛向前探出约半米,才触碰到湿滑的岩壁。脚下似乎是一个陡坎的边缘。
“爹,原地别动!”陈沐阳屏住呼吸,慢慢蹲下身,摸索着陡坎的边缘。边缘湿滑,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他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碎石,朝着前方黑暗的虚无轻轻抛下。
“噗通!”
一声沉闷的、带着明显水声的回响,从下方约两米多深的地方传来!紧接着是碎石滚动的声音,似乎滚进了水里。
有水!而且似乎有路!
“下面有水,不深,有落脚的地方!”陈沐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黑暗中的水源,意味着生的希望。
他摸索着陡坎的边缘,找到一处相对平缓、苔藓较少的斜坡。“爹,跟着我,慢慢滑下去,我在下面接应!”他先将木矛小心地顺下去,然后自己背靠着湿滑的岩壁,双脚试探着找到斜坡的支点,一点点向下滑落。
下方果然是一个相对宽敞些的岩洞空间,地面湿滑,但能站住脚。一股水流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上方通道里那种死寂的滴水声,而是持续的、微弱的哗哗声,来自前方黑暗深处。
陈景行也笨拙地滑了下来,落地时伤腿微微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站稳。他重重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冰冷水珠:“老天爷,这鬼地方…”
“嘘!”陈沐阳突然示意噤声。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不同于水流和滴水的声音。像是…某种细小砂石被水流推动滚动的声音?方向,就在水流声传来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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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握紧木矛,将父亲护在身后,全身的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女孩的踪迹未明,这地下世界潜藏着什么,无人知晓。
黑暗中,那细微的滚动声只持续了几秒,便消失了。只剩下水流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滴水声在空洞的岩洞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