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闻到了什么?”夏荷走近,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喧哗。
书生闭目,缓缓道:“像雨后竹林……湿气里透着清冽,还有点甜,像是新割的青草混着蜜水。”
众人哄笑:“哪有这种味儿?编故事呢吧!”
可夏荷眼神一亮。
她掀开一角盖布,轻轻扇出一缕气流,随即点头:“那是‘初萌酯香’,曲菌活化的第一征兆。你能闻出来——说明你天生灵鼻,悟性过人。”
她当众执笔,在名册上写下“优等”,朱砂圈点。
人群沸腾。
更多人闭眼深吸,试图捕捉那虚无缥缈的“雨后竹林”。
可大多数人只闻到酸腐、霉味、或毫无感觉。
这一关过后,百人只剩六十。
教学随即开启“分级授技”。
初级班学淘米、蒸粮、控火候,日日泡在蒸汽腾腾的灶房;中级班开始接触接种、翻醅,手上沾满黏腻曲汁;唯有高级班,才有资格远远站在母曲室外,隔着红布帘听夏荷讲解菌种培育的奥秘。
谢云书设计的“气味记忆训练法”更是严苛:蒙眼行走十步,凭嗅觉辨认百种样本——从新鲜麦芽到三年陈糟,从初发酵乳到枯败霉变。
有人中途崩溃大哭,也有人咬牙坚持,记满三大本笔记。
陈酒鬼看不过去,私下叹道:“从前师傅传艺,藏一手防徒弟,生怕饭碗被人抢了。如今你们倒好,敞开门教,不怕被人学去?”
苏晚晴正在检查一组学员的温控记录,头也不抬:“学得会流程,抄得了步骤,但学不会火候,抄不了人心。”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远处群山起伏的轮廓,声音低却坚定:
“真正的技艺,不在纸上,而在手上的茧、眼里的光、心里的执着。他们可以带走方法,可带不走我们熬过的每一个夜,守过的每一炉火。”
夜深了,酒坊灯火仍明。
谢云书坐在偏屋,手中捏着一封密信残片——是昨夜截获的,来自徐家暗探,写着“已混入两名细作,目标窃取母曲配方”。
他冷笑,将纸投入烛火。
火焰跳动,映照他眸底寒光。
它是宣言,是反击,是把被权贵视为禁脔的技术,亲手交到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手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而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就在第七日清晨,小蝶匆匆跑来,声音颤抖:“夫人……北岭驿那边传来消息——杭州府尹的女儿,也来了。”半月如梭,转眼即逝。
杏花村的晒谷场上,早已被踩得平实发亮的黄土地上,一排百只粗陶大缸静静列阵,如同出征前的兵卒,静候号令。
晨光初透,雾气未散,百名学员已整装待发——他们衣衫虽旧,却洗得干净;脸上带着疲惫,眼中却燃着火光。
这些日子,他们踩过曲池、守过窖房、尝过三百种发酵液的酸甜苦辣,甚至有人因温控失误导致整批酒醅报废,在雨夜里跪在泥地里痛哭流涕,又被夏荷一声厉喝拉回灶台前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