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慈恩园内灯火通明。
苏晚晴站在新立的石碑前,指尖轻轻抚过“技归天下,利归苍生”八个大字。
碑文尚未完全干透,裴御史那一笔铁画银钩却已如刀刻斧凿般深嵌入石——落款处,“旧守陵卫执笔”六字赫然在目,像一道无声的战书,撕开了朝廷二十年来的沉默禁忌。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望了望天。
今夜无星,唯有一弯残月悬于宫墙之上,清冷地照着这片刚被赐予自由的土地。
明日便是“惠民技坊”开坛首日,百瓮母曲已备齐,每一瓮都封存着“信义酱”的灵魂。
这不是生意,是火种。
她要让这股来自泥土、救过人命的味道,燎原于山河之间。
可她知道,这一夜,不会太平。
果然,子时刚过,秋蝉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院柴房。
她仍是那副哑婢模样,布裙洗得发白,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封用油纸裹好的密信。
苏晚晴接过,拆开只扫一眼,瞳孔骤缩。
——边军疫病并非天灾,而是有人在水源中投毒,诱发寒痢;而太医院迟迟不报解方,是因为摄政王亲信把持药典司,压下了所有与“益生曲”相关的记录。
她的手慢慢握紧了信纸。
原来谢云书梦里那些断续的呓语,不只是创伤后的回响,更是被掩埋的真相碎片。
她猛地转身,走向发酵窖室。
阿兰还在那里守着新培的“抗寒酵母”,烛光下,那女子正小心翼翼将菌种分装进陶盒,脸上带着近乎虔诚的专注。
“成了?”苏晚晴低声问。
阿兰点头,声音压得极低:“活性稳定,零下十度仍能发酵。北方冬酿效率至少提升五倍。”
“好。”她眸光一凛,“立刻上报工部备案,并抄送三省六部,附《北方粮酒增产推演表》。”
“坊主,”阿兰犹豫,“酒商联合会刚刚派人来,带了十万两银票,说只要秘方……”
“我说过了。”苏晚晴打断她,语气如铁,“此技只授官府,不卖私门。他们若真想学,就派学徒来夜学班,从识字开始。”
话音未落,门外忽有风动。
一道黑影掠过屋檐,落地无声。
苏晚晴眼神一凝,却没有惊呼。
她认得那步法——轻若落叶,却暗合兵阵踏位之律。
是谢云书。
他来了。
破庙荒废多年,蛛网垂梁,香炉倾倒。